这个夜晚注定无眠,尽管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哀嚎过后的沉静,同样令森蚺军倍感惊惧。与之相反的是,收到作战胜利消息的叆叇一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哪还有半点睡意。
有大蛇提议,干脆趁此机会,一举拿下前方的散兵游勇,叆叇兴奋之下,也想借此士气高涨的时机,拿下敌军。然而,刚想下令,忽又想到,大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经过惨烈的激战,所有蛇众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士气好,体力跟不上,结果怕是很难预料。
念及此,不禁一阵后怕,得亏自己没有一时头脑发热,下达错误指令,否则,眼下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形势,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了。听见手下依然不时有大蛇请战,叆叇顿时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命令道:
“我命令!”
众蛇见大统领发话,以为要下达作战指令,一个个眼睛都泛着光,眼神热烈地看向叆叇,等待着后文。
叆叇看了一眼大家的状态,心里充满了矛盾,如此士气,若放在大家精力饱满的时候那该多好啊,不由得暗暗叹口气,接着说道:
“我命令,大家回到各自营地,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入睡!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届时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我们,我需要你们以最饱满的状态出现在战场上,都听清楚了吗?!”
叆叇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回应,只听见一条大蛇的反问:
“大统领,我们常说,乘胜就要追击,我军已经连胜两场,士气正是高昂之时,而敌军此刻精神必然处于崩溃的边缘,不趁机拿下,更待何时?”
叆叇见说话的是一条老资格的姐妹,知道不能用命令的口吻说话,便耐着性子解释道:
“老姐们儿,老话也说,穷寇莫追啊!我知道,也相信敌军现在处于崩溃的边缘,但是,眼下它们也知道,它们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作为士兵,它们理当向前,然而向前又拼不过;想退后吧,没有主将,也没有得到后退的命令,更要命的是,后退的路上还有数量不明且能干掉它们新主将的敌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此时攻下,只怕会逼得它们发狂啊。”
见众蛇都在凝目思考,知道自己的话它们都听进去了,便接着说道:
“另外,咱们这边确实因为接连取得胜利而士气高涨,但是,大家想过没有,经过一天的大战,大家的体力都已经所剩无几了,况且,银月那边才刚刚经历一场战争,只怕体力都没来得及补充,此番要彻底拿下敌军剩余主力,少了它们可不行,这时候贸然出击,只怕敌军会越战越猛,而我们,战不多时就会泄气啊。我知道这话有点打击大家,但是,相信我,此时出击确实不是最佳时机!”
“现在休息只怕也很难休息好啊,大家现在精神还不错,可一旦睡下,再想起来可就难了,浑身的疲乏也会涌上来,你确定那时候是出战的最佳时机吗?”
一番话,顿时又激起了众蛇的私语,可见,这种状态大家已经不陌生了。
“确实,大战过后,经过休息,身体积聚的劳累会慢慢释放出来,这时候会让我们感觉很疲乏,不想动弹,可是,大家也别小瞧了我们的身体,一旦有需要,它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兴奋起来,将疲乏感重新压下,同时,因为身体得到过休息释放,它能变得更加强韧。所以,此时让大家休息,只会给大家带来好处,大家务必听令行事,否则,误了大事,我的惩罚是小事,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大家。”
这话,叆叇是对着大家说的,显然,这时候把语气放得强硬点,效果会好很多。见大家不再议论,叆叇又重新调整好情绪,转头对老姐妹说道:
“敌军此刻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再刺激它们,它们只会崩溃发狂,对于现在的我们会很不利,要是等到天明,那就不一样了,我猜,它们此刻是不敢休息的,等到天明,它们的精神一定会很脆弱,加上一晚上的缓和,就算害怕,也已经有了被攻击和失败的心理准备,届时,我相信要拿下它们,定会易如反掌!”
“如此想来,确实有道理!唉,你别说,兴奋过后,身体还真是感觉有点乏,也罢,那我们就下去休息了。”
叆叇含笑点点头,目送大家慢慢离开,不觉间,眼睛却微微泛了红。堂堂大统领,下的令竟然还要解释半天,这可真够憋屈的!不过,回想当初斑额带队的时候,好像也有这样的时候,而且,跟它呛声最多的,好像还是自己,不禁又摇头苦笑了一声。
没想到带队是这么的难啊,权力虽大,但是,不是任谁都可以随随便便、想训就训的,老资格的姐妹们就不用说了,有时候,就连底下的小兵将也得把话说清楚,一旦会错了意,或是让底下大蛇负气行动,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酿成大错。
这一刻,叆叇终于体会到了斑额心里承受的苦与难,回想当初,自己还老是觉得斑额的位子是自己一众老姐妹让的,对斑额的命令时有不屑,老是呛声,让斑额下不来台,此刻,它真是臊得头都抬不起来,暗道,以后再不能干这样幼稚的事了!
困乏之下,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叆叇觉得自己才刚刚命令探子告知银月,天明听动静行事,转头才把头伏在身上没一会儿,就听值守的大蛇叫它,说是天已放亮。
别说其它大蛇,此刻的叆叇都恨不能抛开一切,再回头睡他个天昏地暗,然而,心头有事,如何又能容得它任性胡来?痛苦地挣扎起身,令值守大蛇速将众蛇叫醒,清醒暖身,以待攻击指令。
头脑渐渐清醒的叆叇,不禁又想起昨夜感悟,心下顿时翻起一阵唏嘘,权力的背后,竟有如此难以名状的苦与难,心底不觉间生出一丝犹疑,自己,真的适合当这全军统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