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回家的时候,翠花正在给周氏上药。
周氏没有打架的经验,今天跟焦氏打架完全是出于一腔怒火,根本就是胡乱厮打,所以虽然她把焦氏打了个稀巴烂,自己的手却也又红又肿,还有被焦氏扯掉的几缕头发,严重的地方头皮都带着血,因此打过架之后,翠花就忙着给她处理伤口,时不时还抱怨几句。
看见荷花进了屋,周氏忙问道:“回来了?咋去了这么半天?”
荷花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凉好的茶,咕嘟嘟灌了下去,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听见田根发当着田平泉的面,把田大志逐出家门的时候,周氏愣住了。
翠花也有些意外,随即却说道:“早就该这么办了,不是我说,老叔老婶他俩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留着他们就是祸害人呢!”
不说别人家,只他们家就被田大志两口子坑过多少次了,所以翠花听着特别解气。
周氏虽然觉得翠花说的话不妥,可不知道该怎么说,连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
田大志和焦氏这两个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氏想到自家被偷的那些东西,也是半句好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听到五宝的情形,周氏倒是有些唏嘘:“就是可惜了五宝,还那么大点儿个孩子……”
“那也没办法,谁让他摊上那样的爹娘……”荷花叹了口气,也觉得十分感慨。
是啊,做坏事的是爹娘,五宝那么大点儿的孩子能懂啥,却也要受到连累。
荷花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可是第二天,小田村就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新消息。
田大志在打完焦氏之后就没了踪影,据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说,田大志往县里的方向去了,说是村里待不下去了,要去外头讨生活。
他这话说得漂亮,可是家里这一个大烂摊子要怎么办?田大志连句交待的话都没说。
焦氏在大夫的救治下终于醒了,才醒过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焦氏邻居家的婶子看她家没人,帮忙来照看了一会儿,那婶子说焦氏听见这消息没吵也没哭,只是木呆呆的,她还当是焦氏被打傻了,着实劝慰了焦氏半天。
到晚间那婶子就回家做饭去了,晚饭后放心不下又来看看,却发现焦氏不在家,连五宝也没了踪影。
那婶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跑去告诉了田平泉,生怕自己家被连累。
白天出了那么多事,到晚间一个大活人和一个孩子就这么不见了,田平泉也不敢怠慢,招呼了几十个人打起火把出去搜寻。
这么大张旗鼓地闹了半天,终于有人在村外的野地里发现了哇哇大哭的五宝,焦氏却不在。
当时五宝灰头土脸的,又是大哭不止,田平泉只能叫几个人把五宝送回去,其他的人则继续在附近找焦氏。
这边五宝被送到了田根发家,田根发已经听说了田大志和焦氏的事,虽然生气却只说田大志已经不是自己的儿子,他的事跟老田家没关系,焦氏跟老田家就更没关系了。
话虽这么说,五宝却实打实是田根发的亲孙子,如今田大志跑路,焦氏不知所踪,五宝一个八岁的孩子,不送到田根发这儿来还能去哪儿?
田根发白日里被气得胸口又痛又闷,看见五宝也没有什么耐心,又不能甩手不管,气呼呼地问了几句,五宝却又惊又吓的只知道哭,连话都说不出来。
家里只有蒋氏一个女人,可蒋氏听见田大志和焦氏的事高兴还来不及,哪有闲心管五宝,再说以她跟焦氏打了那么多年的关系,就算有空儿也不会管五宝的。
最后还是送五宝回来的田米氏看不下去,领着五宝去洗手洗脸,拿自家的旧衣裳给五宝换了,又拿了糕点糖果安抚五宝,最后五宝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焦氏听了邻居婶子的话,就始终一声不吭,到了晚间就把自己的衣裳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装进包裹里,连荷花留给五宝的钱也都搜了去,接着趁着黑天,拉着五宝就走。
五宝连晚饭都没吃,被焦氏拉到黑漆漆的荒郊野外,又是饿又是怕,一个劲儿问娘要去哪里,焦氏却一言不发,只是拉着他闷头走。
等听到后面有人追过来,焦氏居然将他一把推倒在路边的水沟子里,自己背着包裹很快消失在黑夜里,无论五宝怎么哭喊都没有回头。
五宝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哭着问田米氏:“村长奶奶,我是不是做错啥事了?爹娘是不是生我气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田米氏听得心如刀绞,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搂着五宝瘦弱的小身子直掉眼泪。
田根发带了人在村子附近找了大半夜,始终没有找到焦氏。
田根发又托人去县里找田大志,可县城那么大,谁知道田大志在哪?再说,田大志在不在县城还不一定呢!
田大志和焦氏都跑了,只留下一个无人管的五宝。
周氏和荷花等人听到这个消息,这回连感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田大志和焦氏这两口子,竟然连儿子都撇下不要了。
爹娘都没了消息,五宝的归属就成了让人头疼的问题。
他又不算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人愿意收留他,万一养大了,田大志和焦氏又回来认儿子咋办?那不成了白给人家养儿子了吗?
五宝才八岁,自立门户也不可能,所以只能留在田根发家。
蒋氏从起初的幸灾乐祸,到意识到从此以后要她家养活五宝的愤怒和憋屈,高兴的心情只持续了短短几天。
蒋氏养活田根发都不情不愿的,更何况要养活五宝。
所以这些天老田家天天充斥着她愤怒的吼叫声,骂了老的骂小的,又骂自己命苦,摊上这么一大家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反正田一鸣去县里考试了,她不用担心会耽误儿子读书,骂起来是酣畅淋漓,滔滔不绝。
周氏实在看不下去,跟翠花和荷花几个闺女商量过后,给蒋氏送去了一些粮食和衣裳,还有五两银子,只说是孝顺公爹的。
五宝毕竟是田家的亲孙子,虽然他父母不怎么样,可血脉在这里摆着,周氏作为五宝的二大娘,总不能置之不理。
田徐氏也送了些吃食,还带了些三金和四九小时候穿剩的衣裳给五宝穿。
蒋氏得了钱和东西,这才稍微消停点儿,可是依然日日指桑骂槐的,还支使五宝干这干那,五宝才八岁的孩子,性子一天比一天沉闷,起早贪黑的砍柴,喂鸡,洗衣裳,打扫院子,稍微做得不好就会挨蒋氏一顿臭骂。
荷花去村里的时候亲眼见过几次这样的情形,心里很是难受。
可是她却不能做什么,一来她家自家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二来五宝的爹娘是田大志和焦氏,她就算想收养五宝,也不能这么做,否则很容易给自家添麻烦。
五宝只有田根发这么一个亲爷爷了,他住在老田家才是名正言顺。
所以她能做的,也就是在给田根发送东西送银子的时候多送一些,有机会给五宝偷偷塞点好吃的零食和铜钱,还不能给多了,否则被蒋氏看见了,五宝又要倒霉了。
这样的机会也很少,因为马上要到六月份了,翠花的婚期一日比一日近,家里的事情也一天比一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