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民个子跟田大强差不多,却比田大强瘦很多,穿这个应该会合适。
田二民捧着崭新的衣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明明是周氏看他穿得破烂,想要给他拿几件新衣裳,却又怕伤了他面子,才说出这番话。
自从离了家,他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这种亲人的温暖了?
田二民哽咽着点点头:“谢谢二叔,谢谢二婶!”
荷花怕他伤感,忙招呼他坐下:“二民哥,我爹还没喝完酒呢,你快点儿坐下,你们爷俩接着喝啊!”
“哎,哎。”田二民赶紧应了,重新坐了下来。
说完了正事,便是家常话了,周氏甚至还问起他在县里这些年,有没有过心仪的姑娘,还说田二民年纪不小了,得帮着说门亲事了,把田二民闹了个大红脸。
笑归笑,可家里的气氛却是其乐融融的。
自始至终,田大强和周氏他们都没有问起过,田大壮他们有没有关心过田二民。
明知道是没有的事,这时候问起来,只会让田二民尴尬。
他们的善良和体贴,越发让田二民感动不已。
这样好的二叔一家人,他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把铺子的生意做好,不让二叔他们失望!
这顿酒喝到了深夜,田大强和田二民才尽兴而散。
次日一早,吃过了早饭,田大强催促田二民回家看一眼。
毕竟田大壮那里才是田二民的家,既然田二民回了小田村,于情于理都要回去看望一下的。
田二民穿着田大强的新棉袄,把银票和字据都细心地收好,跟田大强一家人告了别,往村里走去。
心情好,他的脚步就比往日要轻快的多,没多久就到了家。
老田家的院子还是从前的样子,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变过,只是今年似乎比往年破落了些,院子里也有些脏乱,像是好几天都没打扫过了似的。
“爹,娘,我回来了!”田二民推开大门,扬声说道。
正在灶屋做饭的蒋氏听见声音,探头看了看,见是田二民进来了,便说道:“你喊啥啊?你大哥夜里读书晚,现在还没起来呢!要是把他吵醒了,看你爹不揍你!”
从小便习惯了田大壮和蒋氏的冷言冷语,田二民闻言便习惯了低了头,走到灶屋前,说话声音小了很多。
“娘,我爹和我爷爷呢?”
蒋氏从灶前站起身,捶了捶腰,没好气地说道:“你爹也没起呢!谁知道你爷爷上哪去了?成日里不着家,就知道满大街串门子,跟人说自家人的坏话,你管他干啥?到吃饭的点儿,他自己就回来了!”
平日在家里田根发和田大壮都不怎么搭理她,田一鸣更是闷头读书,谁也不理,所以蒋氏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看见田二民就一股脑地抱怨着。
见田二民站在门口,似乎不知道说啥似的,蒋氏不耐烦地说道:“杵在那儿干啥?还不赶紧来烧火!你在外头那么多年都学着啥了,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不知道帮你娘干点儿活!”
田二民听见,不敢说话,赶紧蹲下往灶膛里塞着柴火。
田大强家早就吃过饭了,自家却这个时辰才做早饭,爹和大哥居然还在睡觉,再看这个满嘴怨言的娘亲,田二民忽然觉得,这个家跟二叔家真是差得太远了。
刚才田二民逆着光站在门口,蒋氏没有看到他身上的衣裳,现在田二民坐在眼皮底下,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哎,你哪来的新棉袄?是不是你东家给你做的?”蒋氏马上问道。
田二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低着头说道:“娘,我夏天的时候就不在那家铺子做工了。”
“哦对。”蒋氏这才想起来自己二儿子已经十八岁了,想到这里,她上下打量着田二民,“那你这几个月干啥呢?”
别人不知道,蒋氏可是很清楚的,自从把田二民送去县里做小伙计,她和田大壮就再也没有管过这个二儿子,更没有给过他什么钱,那他哪来的新衣裳?这几个月不在铺子里干活,他吃穿的银钱都是哪来的?
田二民听到蒋氏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再想想田大强和田芳对自己的关心,心里越发凉了几分。
他本能地不想多说,只含糊地说道:“只是做个货郎,挑着担子卖点儿小东西。”
“赚到钱没有?”蒋氏迫不及待地问道。
田二民暗暗咬了咬嘴唇:“没赚到啥钱,光够糊口的。”
蒋氏听了便皱起了眉头:“没赚钱,你哪来的钱买新衣裳?”
她用力地扯了几下田二民的新棉袄,说道:“你瞅瞅,这面料,这厚实的棉花,得花不少钱吧?看你这几个月胖了不少,是不是赚了钱都给自己祸害了?”
蒋氏想到自己如今吃喝还要靠田大强给田根发的东西,过了这个年,家里更是连余粮都快没有了,看田二民的目光就越发不满。
“不是我说,二民啊,你也十八九岁的人了,咋一点儿正事儿也没有呢?赚了点钱只想着自己吃香喝辣,穿好衣裳,咋不想想爹娘呢?”蒋氏满腹怨气,骂起人来就收不住了,“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了,过年了连身新棉袄都穿不上,你可倒好,自己打扮得溜光水滑,也不看看爹娘穿得破衣喽嗖的……”
田二民默默地烧着火,一言不发。
蒋氏正骂得痛快淋漓,田大壮和田一鸣爷俩进屋了。
他们到了吃饭时辰就醒了,来灶屋找热水洗脸。
田二民见他们进来,忙站起身来:“爹,大哥。”
田大壮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啊,二民回来了啊。”
田一鸣则神情木然地点点头,就着蒋氏打的热水洗着脸。
看见田一鸣,蒋氏又想起田二民了。
“还有你哥,过了年又要去考秀才了,路费还不知道从哪儿来呢!二民,你这几个月攒点儿钱,给你哥去县里的费用凑出来。”蒋氏大言不惭地说道。
田二民听了这话,不禁抿紧了嘴唇:“娘,我真没钱。”
蒋氏骂他多少,他只听着就是了,谁让蒋氏是他的娘呢?可是蒋氏问他要钱,他却真的拿不出来。
蒋氏听他开口拒绝,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没钱,没钱,你跟谁哭穷呢?爹娘生你养你,跟你要点儿钱怎么了?你说你没钱,那你办货挑子的钱哪来的?这身新棉袄又是哪来的?”
田二民知道不说实话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货挑子是我捡了旧木头自己钉的,货物是我这些年攒了几百文钱办的,这身新棉袄是……是二叔给我的。”
听他提到田大强,田大壮的目光看了过来:“你说啥?你二叔给你的新棉袄?”
蒋氏想到田大强过年送给田根发的新棉袄好像也跟这个料子和针脚差不多,不由得信了几分。
“你二叔给你做棉袄干啥?是不是你帮他家干啥活了,还是帮啥忙了?”蒋氏瞪着眼睛,大声问道。
要不是田二民帮了田大强,田大强怎么可能给他做新棉袄。
要是有这事儿,她可得问清楚了,不能让田大强占了自家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