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梅花的嫁妆也办得差不多了,梅花这一嫁过去便是秀才娘子,往后更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嫂子说的是,等一会儿大强回来了,咱们就商量个日子,把喜事办了吧。”周氏想通了就应了下来。
顾李氏见周氏答应了,顿时喜形于色,又问道:“梅花在家吗?我瞧瞧她去。”
周氏拍着小六小七,往西厢扬了扬下巴:“在她那屋呢,嫂子你过去吧。”
顾李氏拿着给梅花的一包布料,出屋往西厢去了。
翠花才端茶进来,见顾李氏又出去了,不禁笑出了声。
“顾大娘还是这么着急,大姐再过几日就嫁过去了,往后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
周氏把小六抱起来,嗔道:“这么大丫头了,还打趣自家姐姐,你盼着你大姐嫁了干啥?下一个可就该轮到你了。”
周氏想着几个闺女都大了,要不了几年都要嫁人出门子,又是舍不得,又是叹气。
翠花没料到周氏会说到自己身上,脸一红,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放下茶壶,低了头不说话。
周氏等了会儿,见她没像往常一样出声反驳,倒有些意外,抬头看向翠花。
她看翠花摆弄着衣角,白净的脖颈上带着红晕,不由得一愣。
看翠花这样子,倒像是女孩子害羞的模样。
要是搁别人身上,周氏还不会觉得奇怪,只是翠花打小就是爽利痛快的性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这么做小女儿姿态还真是头一次。
周氏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翠花,你可是有相中的人了?”
这下就算翠花再大方,也受不住了,说了句:“娘你说啥呢!?”一跺脚便跑出了门。
周氏抱着小六,愣愣地看着翠花消失的背影,一脸茫然。
难道翠花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这……她这个做娘的咋一点儿也不知道?
*
等田大强晌午回来,大家商量着顾开元和梅花成亲的日子。
如今是七月份,成亲肯定是太赶了,八月要过中秋,太早太晚都不好,就定了八月初六的日子。
既然定了日子,一家人越发忙了起来,农家办喜事虽然没有富贵人家那么多讲究,可田大强两口子不愿意委屈了梅花,再加上顾开元是新鲜出炉的秀才,于情于理这个喜事都不能办得太简单了,顾开元在县城一时回不来,顾李氏一个人又忙不过来,田大强便做主担了不少事,天天忙里忙外的。
田大强一家人充实又忙碌,老田家可就不那么热闹了。
自打从县城回来,田一鸣就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田大壮成天唉声叹气的,蒋氏则见天儿地坐在院子里,哭一阵骂一阵的,哭的是自家儿子运气不好,骂的是学官大人不识好歹。
学官虽然不是县官,那也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员,她这么骂了几天,村长田平泉知道了就不好不管了,叫了田米氏去劝劝,也说清楚里头的利害,谁知蒋氏见了田米氏,连带村长一家都骂上了,说田平泉两口子见了田大强家有钱就偏心,背着人搞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才让顾开元考上了秀才,又说田峰不好好教田一鸣,自家儿子都是被他们耽误了。
田米氏起初体谅她因为儿子没考上心里难受,忍了半天,后来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子,也跟着她对骂了几句,说什么都是一个先生教的,顾开元怎么就考上了,蒋氏自家儿子没本事,还要怪旁人云云。田米氏可是村长的媳妇,村民们在一旁听着自然都帮衬了几句,把蒋氏骂得无言以对,田米氏才气呼呼地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也没人在管蒋氏骂不骂街了,左右被人听见了,要抓也是抓蒋氏,攀扯不到别人身上。
蒋氏骂了几天无人搭理,越发看什么都不顺眼,成天疑神疑鬼的,丁点儿的事也会寻思是不是这事儿影响了自家儿子,见人骂人,见狗骂狗,见鸡骂鸡,闹得老田家上下苦不堪言。
她这么闹腾,何春自然首当其冲,蒋氏寻思学官是不是听说了田大壮纳妾的事,才找由子斥责田一鸣,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天天见了何春就骂,骂着不解气就打,连田王氏和田大壮都拉扯不开。
这何春也奇怪,原本在田王氏和田大壮面前做小伏低,温柔体贴,可自打田一鸣没考上之后,她就变了样子,成日里家务活也不好好做了,也不怎么伺候田王氏了,好在田王氏如今身体恢复了大半,拄着拐也能自理,再加上家里的闹心事,倒没注意到何春的变化。
可是她再不留意,到饿的时候也知道是该吃饭了。
这日一早上,一家人只喝了半锅稀汤寡水的苞米面糊糊,还是昨儿晚上剩下的,到了上午田王氏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左等右等,都听不到灶屋那边的动静。
她拄拐去了灶屋,见里头冷锅冷灶的,早上吃完饭的碗还堆在锅沿上没洗,灶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田王氏饿得闹心,站在院子里喊道:“何春,何春!”
喊了几声却没人应,不远处坐在门槛上的蒋氏倒是看了过来。
“喊啥玩意啊,一上午都没瞅见那个小娘们了,再喊也没人搭理。”
田王氏见她翻着白眼,一脸不屑的样子,越发来了气。
“都啥时候了,还不做晌午饭,你想饿死老娘啊?”
蒋氏如今可不怕田王氏了,听了这话一下子跳了起来:“凭啥让我做饭?你不是说何春好吗?你找她去呀!我才不伺候你们呢!”
“你——”田王氏想骂人,无奈肚里没粮嘴上没力气,杵着拐杖喊道,“别废话,赶紧做饭去!要把我饿坏了,我叫村长治你一个不孝的大罪!”
蒋氏前几天才跟田米氏对骂过,才不会怕村长呢,再说她现在就是个破罐破摔的心情,更不会在乎田王氏的威胁。
“爱上哪儿告上哪儿告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哎呀我的儿子呀,叫我以后还有啥指望啊……”蒋氏又陷入日常哭骂的状态了。
田王氏没招儿了,走到屋前见田大壮在炕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恨恨地敲了敲窗子:“田大壮,你给我起来!”
她喊了好几声,田大壮才恹恹地坐起身:“娘,叫我干啥啊?”
田王氏怒道:“你老娘快要饿死了,赶紧出来做饭!”
田大壮苦着脸说道:“娘,我哪会做饭啊?”
“不会做饭就来烧火!”田王氏如今是真没力气了,要不肯定冲进屋把田大壮拽出来。
田大壮无奈地下了炕,趿拉着鞋出来了。
田大壮把火烧起来,田王氏扶着锅沿烧水,又去翻粮食。
她好久没做饭了,也没怎么来灶屋,结果过去一看,米缸面缸都是空的,柜子里只有小半袋子苞米面,油只剩了一个坛子底儿,屋里连个鸡蛋都找不出来。
田王氏气得直骂,只好叫田大壮去菜地薅了两把青菜,煮了一锅菜糊糊对付吃了。
等她做好了,蒋氏骂累了,自顾自来灶屋盛了一大碗菜糊糊,稀哩呼噜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