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愣怔着,连话也不说一句,一旁的杏花见了不禁奇怪。
“荷花,小明,你俩咋地了?”杏花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转着,最后落在荷花脸上,“呀,荷花,你的脸咋那么红呢?是不是发烧了?”
“没,没有的事。”荷花恨不能把杏花的嘴堵上,赶紧开口否认,接着又连忙说道,“爹和娘呢?”
“在屋里呢!”杏花往正屋指了指,打量荷花的目光还是带着怀疑,“你真没事儿?”
“没有!”荷花断然说道,也不看小明,往正屋跑去,“我跟爹娘要压岁钱去!”
杏花看她急慌慌的样子,这才露出了笑容。
“这丫头比我还财迷!小明,你也快去吧!”杏花招呼吴明道。
“嗯,三姐过年好。”吴明有些心不在焉地打了个招呼,跟在荷花身后进了正屋。
屋子里收拾得亮堂堂的,窗上贴了红艳艳的窗花,墙上挂着大红的福字,田大强和周氏都穿着崭新的衣裳,满脸笑容。
荷花一进屋就喊道:“爹,娘,过年好!”
吴明也笑道:“叔,婶子,新春大吉!”
“嗳,荷花,小明,快过来。”周氏连声答应,招手叫他们俩到身前来。
田大强掏出两个红纸包,分别递给荷花和吴明。
“荷花,又长大一岁啦,这一年你辛苦了。”田大强看着小闺女,满眼都是疼惜,“这是爹前几日卖野物挣的钱,你拿着。”
听到田大强语气中透出来的隐隐自豪,荷花心里比得了压岁钱还高兴。
虽然家里的钱大部分都是荷花赚的,可是她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田大强虽然没说过,可是心里还是心疼自己的,要不也不能寒冬腊月的上山打猎,给几个孩子攒压岁钱。
这个爹虽然没啥本事,却是真心疼爱孩子的。
“谢谢爹,谢谢娘!”她偎依在田大强和周氏身边,满脸喜气。
周氏则把吴明拉到身边,帮他扯了扯衣襟,爱怜地说道:“这孩子去年来的时候才这么高,这一年可是长了不少,越来越像个少年郎了。”
这话正好触动了吴明和荷花的心事,两人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目光正好碰了个正着,都慌忙移开了视线。
周氏见吴明低头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忙岔开话题:“这一大早上的,你俩也别再屋里闷着了,快出去跟杏花放炮仗去,放完了好吃饺子。”
两人应了一声,一齐出了门。
出了正屋,荷花正要往院子里走,却听见吴明说道:“荷花。”
她应了一声,却没回头:“嗳,啥事啊?”
“昨晚的事,你别生气了。”吴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情绪,“叔和婶子那儿,我会去说的。”
荷花一愣,也忘了尴尬的事儿了,一下子扭过头去。
吴明站在门前,一脸坚决的样子。
荷花下意识地就说道:“还是等几天吧,今天过年,再说……这也不是啥大事儿。”
这话一出口,她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就是啊,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少年,不管是什么身世,吴明还是那个吴明,不就是长了几岁嘛,算个啥事儿啊?
荷花想通了,也就高兴起来:“好了好了,咱不提这个了,走,放炮仗去!”
她的情绪感染了吴明,他也不禁笑了。
“嗯,咱们一起去!”
后山响起了阵阵鞭炮声和清脆的笑声,比平日的宁静更多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
初一在家里全家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初二便是田大力一家人来拜年,除了给孩子们的压岁钱,还有年礼。
今年荷花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送的年礼自然也比往年要丰厚得多,田大力居然还赶着牛车来送的东西。
周氏扶着翠花站在门口,看着一袋子一袋子的东西搬进来,都是各种野鸡野兔,冻得硬邦邦的狍子腿,野猪肉,大鱼,还有各种干货糕点等,一个劲说太多了,太多了。
田三金抹了一把额头,笑道:“二大娘你就别跟我们气了,今年多亏了荷花,要不我家能过这么好吗?就这么点儿东西,我娘还觉得不够呢!”
田徐氏也笑道:“就是,这才多少东西,二嫂你们留着慢慢吃呗。”
说着便要搀她进屋:“地上又冷又滑的,二嫂别站这儿了,咱先进屋,我还有东西给你呢!”
“还有啥啊?可别往我家送了。”周氏实在过意不去,忙说道,“你家四九还要上学呢,过两年三金也要说亲事了,你可得多攒点儿家底,赚了钱也别乱花,知道不?”
知道周氏是真心为自家着想,田徐氏不禁一阵感动。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妯娌俩进了屋,田徐氏扶周氏坐在炕上,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笑道:“看这肚子尖尖的,这回十有八九是个小子!二嫂,你再有两三个月就该生了吧?”
周氏摸着高耸的肚子,露出幸福的笑容:“嗯哪,我估摸着该是三月份生。”
“那时候天也暖和了,坐月子也不遭罪。”田徐氏说着,便拿出包裹打开,“我给孩子做了个小被子,你瞅瞅咋样?”
周氏见那包裹里放的居然是一个五颜六色的百纳被,一时间十分感动。
“这被子花了不少功夫吧?弟妹你也太费心了!”她摸着柔软的被子,不知不觉眼眶都湿润了,“这……让我说啥好呢?”
这百纳被可不是好得的,要凑够一百家的碎布料,一点一点拼凑成被子,寓意着让小孩穿盖各家的被子长大,将来抚养过程平安顺利,身子康健,长命百岁。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代表着田徐氏的一片心意,是一件极为珍贵的礼物。
田徐氏笑道:“二嫂喜欢就收着吧,算是我这个做婶子的给侄子的见面礼。”
周氏把百纳被收进柜子里,两人说起孩子的事儿来,聊了一会儿,田徐氏看了看屋里没人,便压低声音问道:“二嫂,你家梅花最近咋样?身子养好了没?”
提起梅花,周氏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也低声说道:“身子好些了,也能做些活计了,就是……”
她摇摇头,一脸愁容地说道:“弟妹不是外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几个闺女,我最对不住的就是梅花,她投生在我肚子里,是一点儿福也没享着,如今更是这样……弟妹,你说梅花这一辈子可咋整啊……”
她说着就抹起了眼睛,田徐氏忙劝道:“二嫂,你怀着身子,可不兴哭哭啼啼的,对孩子不好呢。”
话虽这么说,田徐氏也不免赔了几滴眼泪,又赶紧忍着,一个劲安慰周氏:“梅花年纪还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好结果的。”
周氏抽泣着说道:“她落得这样的名声,往后还能找着啥好人家?我和她爹商量过了,实在不行就我们养她一辈子,总不能让她在外头受委屈。”
田徐氏听了这话,说道:“啥名声不名声的,嘴长在人家身上,你还能管人家咋说?梅花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她是啥样的性子吗?反正不管别人说啥,我也不会信那些风言风语的。”
她这话比千言万语都好使,周氏听了不禁越发感动。
“弟妹……”她握着田徐氏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田徐氏又跟她说了不少体己话,周氏终于止住了眼泪,说起家常话来。
那头田四九进了院子就去找吴明了,两人在村塾里就是好友,这阵子村塾放假,他们好一阵子都没见了,一见面就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