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荷花看到吴明的小脸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一句话说出来,大家齐齐一惊。
周氏愣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孩子,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家在哪儿了?”
难道这孩子跟荷花一样,忘了以前的事儿了?
吴明摇摇头,漆黑的眼睛闪着倔强的水光:“叔,婶儿,你们别管我了,赶紧回去吧!”
他已经连累了田大强一家太多,不能再连累下去了。
“不行,这乌漆嘛黑的,你一个小孩子能上哪儿去?你叔把你从雪窝子里救回来,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冻死!”周氏死死拉着吴明,说什么也不放他走。
看着两人在雪地里一个扯一个挣,冻得直哆嗦的荷花彻底没了耐心。
“小明你傻啊?今天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因为你!”荷花使劲揉了揉冻得发痒的鼻子,不耐烦地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啊?我奶奶就是找由子要收拾我们呢!”
看着周围满脸震惊的亲人,荷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嚷了起来:“你们还不懂啊?奶奶说要休了娘,其实奶奶就是想把娘赶走,这样我们几个就能任她摆布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田大强和周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震惊。
荷花说得对,只要周氏不在了,荷花落在王氏手里,那还不是说卖就卖?
田大强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周氏愣了片刻,刚想张嘴叫他回来,却又颓然地摇摇头,领着孩子跟上田大强。
他们在院外站了这么久,如果王氏能开门,肯定早就开了。
杏花落在最后,她怔怔地盯着无声无息的房门,忽然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爹,娘,二姐,你们闻到了吗?”她小声说道,“是红烧兔肉的味儿……”
昨天看着周氏洗剥兔子的时候,她还满怀希望地幻想着香喷喷的兔肉,而现在,她却只能站在院子外头,闻着兔肉的阵阵香气。
天完全黑了下来,村子中时不时响起欢快的鞭炮声。
一行人走在除夕夜的风雪里,脚步无比的沉重。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荷花觉得自己的脚都冻得没有知觉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一个破败的院子前。
“这是老屋,咱们今天晚上先在这儿对付一宿。”田大强闷闷地说。
荷花几个已经冻得说不出话,赶紧进了屋。
虽然没有了寒风,屋子里却依然冰冷刺骨,时不时有冷风从破烂的窗子里吹进来,冻得人直缩脖。
田大强先生了火,又捡了木头绊子进来,周氏则在屋子角落里搜罗了一堆稻草和破棉絮,给几个孩子围上。
火苗渐渐旺了起来,冻得麻木的几个人终于缓了过来。
田大强默默地出去,捡了更多的木头进屋,开始生火烧炕。
这老屋许久没人住过,火炕很不容易烧,屋子里到处是呛人的黑烟,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叫苦。
一屋子人都沉默着,谁也不知道说什么,谁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二哥?二哥你在里头吗?”
田大强拉开门,一个男人闪身进来。
“二哥,我瞅着老屋这边好像有火光,没想到你们还真在这儿!”男人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