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烛光冉冉。

    楚棣迟站在床前,脸上平静如许,袖中的手掌早已攥得紧紧的,所有情绪都不动声色的压住了。

    “我……”

    楚狸试探的声音很小,“让人给你们准备厢房?”

    “好。”

    他的目光掠过她正红的嫁衣,压着喉头的冷哑,“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今晚,睡个安稳觉。”

    他退出新房,关上房门的刹那,手背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成一条条虬龙!

    红灯笼。

    红帘子。

    红嫁衣。

    红囍字。

    男人拂袖而出,迈下台阶,大步奔了出去,在无人的位置,一拳头砸在墙壁上。

    嘭!

    一声巨响,碎石四溅,坚硬的墙面炸开了裂缝。

    几拳砸下去,血迹溅开,他却浑然不知疼痛般。

    嫁人!

    嫁人!

    背着他嫁人!

    秦牧羽知道她活着,秦牧雪知道,闲王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还敢坐在那里,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好大的狗胆!

    他从帝都城赶过来,日夜不休的赶了两天两夜,路上水都没喝一口,一来就看见她穿着嫁衣,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该死!

    他要弄死她!!

    “阿迟。”萧夜行疾步走来,“秦牧羽那边我已经问清楚了,两个孩子就是在做戏,你好歹也是当长辈的,宽明一些。”

    楚棣迟缓缓抬起一双猩冷的眸:

    “我已经很宽明了。”

    不是吗?

    否则,临湖小筑还能好好的筑在那里?

    “萧夜行,管好你的外甥,下不为例!”

    -

    今夜,楚狸难眠。

    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担忧的目光总往窗户和门那边看,外面的丁点风吹草动声,都能令她头皮一紧。

    他知道她还活着,如此平静,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他很偏执,很暴戾。

    他该不会在憋什么坏吧?

    楚狸翻了个身,楚棣迟就在隔壁,她却睡不着,可楚棣迟若是闯进来了,她更睡不着。

    所以,他到底想怎么样?

    这很煎熬。

    明知他这人的脾气,不是轻易能磨灭的,可结果他却没脾气,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举措,令她惴惴惶惶。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今夜,睡不着的人又何止是楚狸?跪在临湖小筑外头的李知府、崔前进等人,更是痛不欲生。

    膝盖痛,不敢起身。

    夜里风凉,不敢动。

    就这么痛苦着、煎熬着,跪了整整一夜,以至于清晨到来时,百姓们看见这一幕,心中惶然:

    “发生什么事了?”

    “知府大人怎么跪在外面……那不是初姑娘的临湖小筑吗?”

    “难道初姑娘大有来头?”

    “天呐!里面好像站了很多黑衣人……”

    临湖小筑的门是敞开着的,初五初六买菜回来,目不斜视的穿过跪成一片的李知府、官兵们中间,进入庭院,去厨房做饭。

    楚棣迟早已起身了。

    此时,他正冷淡的坐在庭中树下,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

    “这就是她平日看的书?”

    初一站在一旁,拘谨的低着头:“是。”

    “饮食如何?”

    “饮食上奴婢等不敢马虎,小姐嗜辣,每日皆搭配羹汤和茶点,做的也都是江南特色菜式,小姐很喜欢吃。”

    “她平日都去什么地方?”

    “云……云瑶戏楼。”

    啪!

    话本猛然合上,初一吓得扑跪在地上,她就是一个最为低贱的卖身奴婢,连身份自由的平民百姓都比不上,哪里敢在摄政王面前撒谎?

    “奴婢失言,摄政王饶命!饶命!”

    这时,正屋的门打开。

    楚棣迟起高调:“小九,你这婢女好生守规矩,我让她备些茶点,随和一些便可,她定要跪着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