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最后下结论:“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们所有人都有错,小公子是一家之主……”

    “我叫云琅。”萧琅插嘴。

    谢妙仪点点头,总结道:“琅儿是一家之主,以后不可再胡说八道,更不可再意气用事。云公子你身为长辈,更应该讲点道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打他,先心平气和把事情说清楚。如果真是他的错或不知悔改,再打不迟。还有,孩童顽皮贪玩本来就是天性,固然会耽误课业,但也不必过分苛责。当然,琅儿你也要有分寸,不可过分贪玩。至于琅儿的母亲……我一个外人,不好指手画脚。”

    有理有据一番话,将两人都说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萧昀深深吸口气摸摸萧琅的头:“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萧琅点头如捣蒜,一脸期冀扯扯他的衣服:“小叔叔,你也觉得谢夫人说的有道理吧?你也觉得她很会教孩子吧?我要她跟我回府,做我的先生。”

    萧昀顿时黑脸:“不行。她跟你回府,谁给你生弟弟妹妹?”

    萧琅不情不愿耷拉下脑袋:“哦~~~~”

    反倒是谢妙仪一下子面红耳赤:“云公子,当着孩子的面,别胡说八道,开这种玩笑。”

    这里是长庆侯府,她是有夫之妇谢氏。

    萧昀淡淡道:“琅儿早慧,就算不说破,他也早已心中有数。”

    萧琅赶紧抬头望天,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谢妙仪更尴尬了,赶紧给两人夹菜:“吃菜吃菜,这些菜都是我让厨房精心准备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萧琅眼珠子一转,又出坏主意:“小叔叔,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也算是朕……正、正逢佳节,难得与家里人一起吃顿团圆饭。天气又那么冷,要不咱们喝些酒暖暖身子吧?”

    萧昀想了想,默默颔首:“可以。”

    这大冷天的,谢妙仪其实早已命人煮好酒。

    只是之前想着,带孩子吃饭,就不要饮酒了。

    既然这叔侄俩想喝,让半夏到厨房去取就是。

    谢妙仪嗜甜,厨娘煮的酒自然也很甜。

    萧琅贪杯,不一会就喝得面红耳赤直打嗝。

    谢妙仪赶紧给他夹菜:“你还小,不许贪杯。来,多吃些菜解解酒。”

    萧昀眉头挑得老高:“你光顾着他,那我呢?”

    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自己侄子争宠?

    谢妙仪无奈又好笑,将他平日爱吃的一道菜推到他面前:“你吃这个就行了。”

    萧琅满脸羡慕:“婶婶知道小叔叔爱吃什么,却没有人知道我爱吃什么。”

    “你爱吃这个。”谢妙仪将一道三鲜锅子推到他面前。

    这道菜小孩子大部分都喜欢。

    而且,他刚刚吃了不少。

    “嘿嘿,婶婶果然也是爱我的。”萧琅眉开眼笑,反手给谢妙仪夹菜:“来,婶婶吃这个。”

    “她不喜欢吃肘子。”萧昀也往她碗中放进一块火腿。

    “不吃肘子?那吃白切鸡……”

    “她喜欢吃羊肉锅子,你别添乱。”

    “哪里添乱了?我就是想给婶婶夹菜而已嘛。”

    “不用,你坐好。”

    “小叔叔说什么?外面下雪太吵了我听不见……”

    “……”

    谢妙仪就这样坐在两人中间,看着两人为夹菜的事情吵来吵去的。

    一开始有些无语,但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起来。

    叔侄俩这是争风吃醋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吗?

    可笑到最后,谢妙仪的思绪渐渐有些飘忽。

    如果将来她能和云萧修成正果,再有个一儿半女,应该就是如今这番景象。

    和这世间的家家户户一样,很普通,很平凡,也很……温暖。

    这一瞬间,谢妙仪突然觉得,重新找个人改嫁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如果那个人是云萧的话,其实还挺不错的……

    在不远处的松涛馆里,一身屎尿味的周围正躺在床上,阿巴阿巴流着口水。

    已经毁容的赵素兰满身脏污,盯着面前半碗冷冰冰的薄粥发呆。

    被周帷吵得实在心烦,她不耐烦站起身,狠狠抽了他几个巴掌:“吵什么吵,没看见我正烦着呢吗?再吵,再吵我就打开窗户冻死你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西边荒院里,周鸿刚挨过板子,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板子是尤管家让人打的,用的是巧劲儿,要不了人性命,却足以皮开肉绽。

    当然,这只是第一次的十板子。

    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他好起来能承受得住,就必须接受下一次惩罚。

    伺候他的嬷嬷们知道他已经失宠,早就跑前头大厨房吃席去了。

    “水、水……”任由周鸿喊破喉咙,根本没人搭理他。

    荣禧堂周老夫人那边,倒是有满满一桌宴席。

    可是一个孤老婆子又能吃多少?

    对着满满一桌美味佳肴,她只有满心疲惫。

    去年小年夜的时候,周帷意气风发,周娇活泼灵动,谢妙仪温柔贤惠。

    就连她自己,也十足的容光焕发。

    正是如日中天,阖家团圆。

    可如今,菜还是那桌菜,却早已物是人非。

    就连荣禧堂,也因之前欠债被搬空了大半。

    早已不复当初的锦绣富贵,反而隐隐有些萧条。

    “错了错了,全错了……”

    周老夫人毕竟活到这把年纪见过些世面,如今这个情况,总让她有种家道中落的感觉。

    而这一切,都是从周帷带回赵素兰开始的。

    她真的好后悔,悔不当初……

    与各处的冷冷清清相比,锦绣院里欢声笑语。

    就如同前世,谢妙仪病入膏肓冷冷清清躺在锦绣院里时,周氏一家子却其乐融融一般。

    不同的是,重来一世,他们的处境已经彻底相反。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一顿小年饭也终于吃完了。

    萧琅依依不舍,找各种借口想将谢妙仪拐回宫去给他做先生。

    最后还是她拿出那只装满各种小玩意儿的木盒,才堪堪将他哄走。

    正好尤管家过来回禀周鸿的情况,谢妙仪淡淡嘱咐他:“那些被周鸿打伤的孩子都怪可怜的,找个大夫替他们处理一下伤口。另外,周鸿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野种罢了,竟敢冒充世子欺凌旁人,那些孩子们心里肯定有气,想打他几顿出出气很正常。小孩子间打打闹闹,旁人就不要随便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