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局,德国队的发球局,这对处于劣势的霓虹队而言,无疑是个不好的消息,尤其是,现在又重新轮到了俾斯麦发球,而俾斯麦与齐格弗里德这两个人当中,明显是俾斯麦更难对付一些。
“入江前辈,他们的配合比我们要更熟练,而且相较于我们而言,在耐力方面更占优势,我们如果想赢,需要做到出其不意,用技巧性的手段得分。”
“比起这些,最关键的是我们不能拖下去,我的体力不允许我像德川那样,与对手硬拖三盘,寻找机会。”
“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的五维第一第二的是技术与精神力,入江前辈你的是精神力与技术,除此之外入江前辈你的速度也非常优秀,耐力的话……以速度弥补,寻求速攻的机会暂且不论,其实唯一需要想办法掩盖的或许就是力量这一项。既然如此,我们就以巧取胜,借力打力。”
上一场比赛,Q·P就是借助风的力量,把德川逼入了绝境。他们是没办法像Q·P一样,通过力量以逆风对决了,但是,他们顺风而打,总还是可以做到的。
“入江前辈你的速度比我更快,我的绝招也以防守反击为主,我们这样,我负责主要防守,入江前辈你在后方观察对方,在合适的时机打出令他们意想不到的球。”
怎么样的网球,才算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网球?不二说的这番话,其实放在普通人的眼里,绝对会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因为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放在入江奏多这里,却让他对不二,更加刮目相看了一些。
至今为止,他都没有在旁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什么独门绝技,可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二却主动扛起了防守的压力,而后把得分的机会给了自己,这无疑是一种全然信任的托付——不二这样信任他,他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
在不二接二连三地使用出他的六重反击绝技的同时,入江的头脑中也回顾起了他加入集训营以来发生的种种。
其实很多人以为,他与鬼一样,是有些不满意平等院霸道的作风,才会选择与鬼一起培养一心想打败平等院的德川。但入江心里一直觉得,心中真正有着大义与大爱的人,从来都只有鬼一个人而已,至于他自己?入江扪心自问,他之所以会做出培养德川的举动,更多的是为了“乐趣”。
他是一个内心世界很丰富的人,可是内心的丰富偶尔也会带来一些弊端,那就是在面对现实世界的人或物之时,总会有一种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感觉。而后,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会进一步发展为现实世界的荒芜,最终让他的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产生一定的割裂与对立。
在这种状况下,入江很难对什么人产生真正的情感,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甚至在他眼里,大多数人都只是一个灰色的色块,他连给他们上个颜色的心思都懒得生出来。
但,精神世界丰富的人,往往都是聪明的人,聪明的人自然能够意识到,这种情况是与社会大环境相悖的。于是,他就需要主动找一些事、一些人,来唤起他的激情,加深他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从前,他找到的这个人就是在他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最有趣的、最特殊的、最特立独行的种岛修二,而后,他又顺着种岛修二找到了网球,让网球成为了联通他与现实世界的交点。
后来他顺着命运的发展,进入到了U17集训营,在这里认识了更多有趣的人:面对其他人与仁王完全两副面孔就像是患了精神分裂的暴躁大哥平等院凤凰、看起来五大三粗不苟言笑但内心又十分温柔活像是小白兔一样的鬼十次郎、身高两米多看一眼能把人给定住的精神暗杀者越知月光、每天天使长天使短神神叨叨的雾谷隼、沉迷于处刑法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些特殊癖好的远野笃京……
入江奏多不得不承认,集训营的这些人都太有意思了,这些人的存在,竟真的带动了他些许对于现实世界的热情,于是在这里,他开始变得生动了一些,会主动给自己找各种乐子、偶尔还会捉弄下别人,而后又用自己堪比职业演员的演技把所有人糊弄过去。
他把集训营当成了自己的“医院”,所有人都是他的“医生”,他的目的是为了“治疗”自己——当然,这所谓的治疗,就是让他对现实世界多些乐趣,他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问题。
在这种心态下,入江奏多从来都没有什么责任心,他习惯了演戏、习惯了娱乐自己、习惯了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却没想到,他习惯着习惯着,竟然就被推上了世界舞台,还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迫扛起了一个队伍的压力。
可是现在再想想他进入集训营以后的经历,难道他真的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感情吗?难道他对德川展现出的关心都是假的吗?难道他对于这支队伍的胜败一点都不在乎吗?
不,滚烫的心脏、跳动的脉搏明明确确的告诉着他,他对大家是有感情的、他对德川是真的关心的、他对这支队伍的胜败是在乎的。
他在观众席上,被德川所牵引的喜怒哀乐是真的,他在这场比赛之前,展现出的放手一搏的冲劲也是真的。只是他已经演了太久太久的戏,以至于习惯性把他所有的情感都归结为是在演戏。
这种大脑在他无意识之下对自己情感进行的归类,让入江即使表现出了想要赢的欲望,身体也完全跟不上他想要赢的节奏,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在大脑的操控下,自己骗了自己,把这依旧当成是一场大型的戏剧。
想通这一点的瞬间,入江奏多长期主动封印在内心世界的精神力,如同夏天的暴雨,裂天而降、倾盆而出。
第九局最后一颗决定性的网球被俾斯麦打回在最角落的边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德国队要以63结束掉第一盘比赛的时刻,入江奏多如同鬼影一般,闪身到了网球落点旁,挥拍击球。
可是,令人感到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就在入江挥拍的一瞬间,一阵清脆欢快的萨克斯声响起,而后网球竟然消失了,等到众人眨了两下眼睛再去看,就发现,那颗网球已经落在了德国队的场地。
“40–15!霓虹队得分!”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萨克斯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应该是受到了他的精神力影响。”
“没错。”对精神力的感知最为敏锐的仁王点头道:“他终于想通了些什么,释放了自己真正的内心,现在他的精神力格外活泼跳跃,甚至在他没有主观控制的情况下,都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网球。”
“那颗网球,是怎么做到消失的呢?”
“不是消失了,是跳动的太快,所以才在视觉上出现了消失的效果。”
“跳动吗?”
“嗯,刚刚那颗网球一直维持着上下的跳行运动,很轻快,就像是……一只小鸟。”
该说不说,仁王对于精神力的感知是无解的存在,在他说出像是一只小鸟的同时,入江奏多也对不二说出了这一招的名字:“绒毛鸟奏鸣曲第一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