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亚还在犹豫。
廉如意却是开口道:“现在我给你机会直说,你若没想好,他日再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未必有耐心听了。”
塞西亚脸色有些难看,她将自己的下唇都咬出一排牙印来。
“我想求王妃带我见皇上。”
廉如意闻言看着塞西亚,“你是乌兰来使,想见皇上,用不着求我帮忙吧?”
“我不想通过大皇子,最好是,瞒着大皇子,不让他知道。”塞西亚见话已经说到这儿,便不再藏着掖着,直说道。
廉如意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的看着塞西亚,心中思量着,她这么做的用意如何。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塞西亚似乎更亲近大皇子,可塞西亚落水后,大皇子的冷漠,和三皇子的紧张就不难看出,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大皇子并非真的关心塞西亚,咄咄逼人也不过是为了给平南朝施压,三皇子对她这个姐姐的关切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旁人尚且能看出来的,塞西亚自己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对大皇子的亲近,对三皇子的疏离,更是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般。
如今她要避过大皇子求见皇帝,所图之事,也许是为了她自己,亦或是为了和她一母所生的弟弟?
如此这般,对她来说,到算不上是难事。
廉如意审视的视线,使得塞西亚分外的不安。
“王妃,我只是想求见皇帝,求王妃帮帮我,只要王妃带我见皇帝,其他的事,我自己自己负责,都与王妃无关,定不牵连王妃。”
塞西亚以为寿王妃是担心被自己牵连,于是急忙道。
廉如意点点头,看她急切恳求的样子,更是不难猜出,她想求的事,对她自己,意义重大。
从第一次见到这位乌兰公主,到和她比武,再到看她被那壮硕的侍女撞入水中,廉如意对她的印象都不差。虽然坐在这里状似逼问一般在问她,她心中也丝毫不讨厌塞西亚。
此时更是忍不住提醒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平的,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代价。你想清楚了么?你想得到的事情,你付得起代价么?”
塞西亚闻言,抬头看向廉如意,沉寂如死灰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我知道中原有一个词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早就没有退路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廉如意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处在绝望之中,疯魔的表情,心中不禁讶异,究竟是怎样的经历,使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公主会有这般绝望死气沉沉的气息。
“好,我可以答应你。”廉如意不由的点头答应。
塞西亚惊喜的抬头看着她,“谢谢你。”
廉如意微微摇头,“只是这事急不得,我亦不是随时都能有机会进宫的,此时尚需筹谋,等待时机。”
塞西亚点头,“我明白,王妃肯答应,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廉如意没有再说什么。
塞西亚和阿鲁保就在寿王府住了下来,塞西亚的身体还未完全好,尚需调养,董嬷嬷最善做药膳,廉如意便让董嬷嬷每日做了药膳送去给塞西亚补身体。
看着塞西亚冷凝的眼眸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多关心她一些,看到塞西亚浑身绝望的气息,她总是会想起前世躺在坤宁宫冰冷的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绝望的自己。
几日之后,贤王欺君罔上的罪名大白于天下。
贤王身旁的贴身小厮冯毅,亲自出面作证,贤王当初为了博得先帝偏爱,用家仆所生的儿子换走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被贤王妃魏采邑抚养的儿子,根本不是贤王的骨血。
而那个文文静静有些怯生的两岁多的小女孩儿,才是贤王的孩子。
天牢中的魏采邑得知此事,只是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孩子,似乎对此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娘亲,他们说的是真的么?我是不是娘亲的儿子?”天牢之中,两岁的小男孩儿双目含泪,拽着魏采邑看不出颜色的衣角,吐字不清哽咽的追问。
魏采邑将孩子抱紧,“乖,别听他们胡说,你就是娘亲的儿子!”
她将脸埋在孩子稚嫩幼小的肩膀上,泪水滚滚而落。虽然这个儿子并非她所生,但是这孩子从小就养在她身边,入了天牢以后,更是只有这孩子陪着她,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当初被关入天牢之中的贤王府众人,如今死的死,病的病。
她是魏武侯家嫡出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罪,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但是她活下来了,比那些家仆更顽强的活下来了。
她知道,若是没有怀中这个小小的人儿,她不可能熬到现在,也不会有勇气熬下去。
可是,如今这样的消息传来。
真相已经被揭开,皇帝还会留着他们母子存在么?
皇帝还能容得下他们在天牢中活下去么?
魏采邑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想。人没有面对死的时候,总是不知道死的可怕。
可一旦真的要面对的时候,才会发现活着的可贵,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熬日子,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心里总还是有希望,有念想的。有这样的日子过着,她都不想死,蝼蚁尚且贪生,她亦想带着儿子活下去。
百姓唾弃贤王不忠不孝,为了博先帝喜悦,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弃。
更是在皇帝对太子又嫌隙的时机,将自己的长女换成长子,其是何居心,众人心中都有数。
更有贤王后来勾结蜀军谋反,明明白白的彰显了贤王一早就有不臣之心,其乱臣贼子的根本面目。
此事出了没多久,皇帝的又一举措再次激起民众议论纷纷。
皇帝将贤王抛弃的女儿养在皇后身边,封为嘉德公主。
皇帝此举,不计前嫌,非但没有因贤王的过犯重惩贤王唯一的女儿,还将她养在了自己的身边,封为公主,百姓皆赞皇帝仁义宽厚博爱。
就连蜀地的民怨,也渐渐平息下来。
一开始支持贤王,声讨朝廷的声音,也都消弭无声了。
以武器军队制服百姓乃是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德服人乃是上策。
用贤王一个两岁对皇帝毫无威胁的小女孩儿,来平定蜀地的民怨,对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