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昭公主看着场中,脸上似笑非笑,对多多木吉流连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恍若不觉,只把玩着手中精致的杯盏,迷离倨傲的神态,愈发叫人心痒难耐。
场中鞭声响起,两道风格迥异的倩影已经斗在一起。
长鞭攻击极远,威力不小,但不利近身作战,所以使长鞭者,断不会给对手靠近的机会。
而短剑唯有在近身作战之时,才能发挥威力。
廉如意身法极快,但塞西亚的鞭子舞的密不透风,根本不留空隙。
她短剑剑风凌厉,却发挥不出威力。
但因她身法敏锐,塞西亚一时也伤不了她。
适才男子对战,皆是赤手空拳,拼的更多的是力气。观看起来也更加直观,热血。
女子却是用兵器,且两人一时不相上下,对峙胶着。
内行自然能看出门道,外行却是看不出热闹,一时不少文官都开始交谈饮酒。
却在此时,忽闻殿上一静,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的人们抬眼看去。
只见塞西亚的长鞭缠住了廉如意的纤腰。
朝廷众人皆是一惊。
廉如意却身姿急转,故意使那长鞭紧紧缠在自己腰上,旋转着,刹那间来到塞西亚身边。
塞西亚的鞭子尚不及脱手而出,冰冷的剑刃已经贴着她的脖子,堪堪停了下来。
多多木吉愤怒的拍案而起。
塞西亚脸上却不甚在意,“我输了,受教。”
“承让。”廉如意拱手说道。
瞬息之间,反败为胜。
便是不懂的外行们此时也是看得热血沸腾,纷纷起身喝彩。
廉欣娉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廉如意却冲她粲然一笑,回到慕容御身边坐好。
廉欣娉自然是不会知道,廉如意已经是两世为人,前世为成为贤王助力,苦练功夫。只以为妹妹以往与她比试之时,皆是有所保留的谦让。不由的在心中叹息,妹妹早就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骄奢浮躁的小丫头了。
朝廷接连两胜,皇帝大悦。
多多木吉脸上却不似刚进殿时那般狂傲,板着脸狠狠瞪了眼塞西亚。
坐在一旁的阿鲁保脸上浮现出隐隐担忧的表情。
塞西亚自己,却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她身上的气息更是阴沉的仿佛古井深潭,沉沉闷闷。
岚昭公主此时却是笑着向廉如意扬了扬酒杯,像是在恭喜她一般。
只是她挂在嘴角的笑容却没有深入眼底,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冷厉似霜。
多多木吉不知道自己喝了几坛子酒,却觉得此时有些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正如慕容御所说,平南朝的酒和乌兰的酒大不相同,乌兰酒口感浓烈,酒劲儿却小,重在暖身驱寒。而他们此时所饮的香雪酒,酒香馥郁,口感绵长,却是后劲儿极大。
多多木吉第一次也有了喝醉的感觉,酒劲儿上头,他亦有所察觉。便放下手中酒碗,冲皇帝说道:“多谢皇帝陛下热情款待,我们已经吃饱喝足,现下便要回驿馆去了。”
多多木吉原本中原话就说的不利索,这时候舌头更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说话间还夹杂着乌兰语。
皇帝皱眉,听得不甚明了。
塞西亚看了皇帝一眼,扬声将他的意思转述出来。
皇帝闻言点点头,“来人,将乌兰使者送回驿馆去。”
“等一下!”多多木吉却抬手又说道,“我们此次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迎亲的,岚昭公主我们已经见到了,如今便请岚昭公主随我们一同到驿馆中去吧!”
他大概也是发现自己的舌头捋不直了,索性这句话都是用乌兰语说。
塞西亚却是皱眉看他,知道这与礼不合,不肯翻译。
多多木吉却是似笑非笑的瞪她一眼,又低声用乌兰语说了句什么,塞西亚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僵着脸将他适才的要求翻译出来。
皇帝有些不悦,虽然岚昭公主不过是个替代品,但怎么说代表的也是平南朝的脸面,岂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
岚昭公主闻言却是起身,对着皇帝盈盈下拜,“乌兰皇子说的有道理,风岚迟早要嫁到乌兰去,早一些接触熟悉乌兰民风,对乌兰有所了解,也好为朝廷和乌兰的友好邦交做出贡献。”
皇帝略看了岚昭公主一眼。
既然她自己都同意了,倒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皇帝抬手允了。
多多木吉目光放肆的在岚昭公主脸上扫过,嘿嘿一笑,缓缓站起,还未迈步,却是一晃。
一旁宫人要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摇摇晃晃的走上前。
“我在驿馆等着公主大驾。”
说完晃晃荡荡的向殿外走去。
塞西亚沉着脸亦站起身,向外走去,路过弟弟阿鲁保身边的时候,步速略减,微微瞥了他一眼,但阿鲁保还来不及说什么,她就又提步追着多多木吉走了出去。
乌兰的侍从也走了一大半。
剩下十几人喝都有点大,谈笑说话,甚是放肆。不过眼睛倒是时不时的撇一撇坐在他们前面的三皇子阿鲁保。
阿鲁保仍是笑的一脸天真,端起酒碗,起身对皇帝说道:“我与哥哥姐姐久居乌兰,不知平南朝礼仪,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宽仁的皇上多多赎罪。”
阿鲁保的中原话也是说的相当流利,完全听不出乌兰口音。
想来前朝公主是没少教自己儿女中原话的,也许他们的母亲期盼着他们终有一日能回到中原。
阿鲁保身量修长,眉目清秀,在长相上和平南朝众人无甚区别,又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说话温文有礼,脸上还一直挂着天真和煦的笑容。对比其余乌兰人,这位三皇子几乎是瞬间,就赢得了朝华殿左右平南朝人的好感。
皇帝抬手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就是人,朕怎么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多谢皇上,我先干为敬。”说着阿鲁保就仰起脖子,一碗酒咕咕咚咚就下了肚。
他坐了下来,冲坐在对面上座的慕容御举了举酒碗,慕容御也拿起酒杯,两人遥遥对饮一杯。
阿鲁保似乎还想和皇上在多说上几句,可他身后那帮乌兰侍卫的笑骂声却越来越大,使得在场之人都纷纷皱眉。
皇帝脸上亦有不悦,起身道:“诸位作陪乌兰三皇子,朕不胜酒力。”
说完皇帝就带着皇后施施然的离开了。
皇帝一离开,岚昭公主也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略过廉如意,脸上一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席火红的裙衫,耀眼而夺目,她起身离开,不知带走了多少视线。
廉如意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几次见面,岚昭公主都穿着如此红艳的衣服。那如火焰一般耀眼的颜色,也许是她在提醒自己,廉葭葭已经死了,如今的岚昭公主则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上座之上,如今只剩下明月公主,明月公主似乎也喝多了香雪酒,脸颊透着微醺的红晕,视线在朝廷一方的宴席上扫来扫去,似是在寻找谁,又像是无意识的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