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后花园,本就热热闹闹不说人声鼎沸,也是熙熙攘攘笑语不断。
忽然从左侧入口传来一阵少女的惊呼之声,花园的人都纷纷向左侧看去,连正欲离开的岳谦益都跟着看向了左侧。
只见一身靛青色长衣的慕容御面色冷凝,宛如神祗谪仙一般,在花园一群少女迷恋的眼光中,缓步向廉如意走来。
廉如意看到慕容御的瞬间,心就漏跳了一拍。
完了,她想,还是让他知道了。
虽然慕容御在她面前一向温柔和煦,但她总觉得他含笑的眸子背后总藏着冷毅的手段,仅那次在贤王府,看他对贤王的态度就略见一二。他的温柔,似乎只存在于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
花园中的贵女们面含春色,含羞带怯的目光不曾使慕容御的冰冷的神色改变分毫。
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廉如意,他的脚步也向着廉如意而去。
当他停在廉如意面前时,众人看去,只见花团锦簇的花园中,这一对相貌皆是上上乘的男女竟是如此搭配,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热闹的花园不知怎的竟默契的安静下来,周遭的一应人与景都成了这对男女的陪衬。
慕容御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却无端的透出高贵慵懒,“廉如意,我向父皇求娶你,父皇已经同意,你可愿于我为妻?”
花园中一片吸气之声。
四皇子虽然鲜少在京中,可京中关于他的传言却一直没有停过,特别是在他这次回京之后,连茶楼驿馆的说书人都讲起了四皇子的传奇。
相传四皇子功夫深不可测;相传四皇子游历平南朝千山万水涉猎广博,至交好友遍及天下;相传四皇子无心朝政乃是得真仙大师真传,日后要位列仙班的……慕容御一向行事低调,很少于众人面前露脸,更添他的神秘色彩。
加之他容貌俊逸非凡,所以他一出现就进了无数少女的梦中心头。
可这神祗般的男子却当众求娶流言缠身的廉如意,花园中的贵女们顿时不能淡定了。
艳羡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有人甚至恨不得当即就挤开廉如意,让四皇子专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此时已经无人再关注流言中的岳谦益了。
岳谦益站在秋日的廉家花园,却只觉身在寒冬,冷风过境,连他的心都给冻上了。他即便进入军中,立下战功,又能如何?去年让他丢了心的女子,却要成为别人的妻了。
看到四皇子走向廉如意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
捏了捏拳头,又无力的松开,岳谦益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人群,离开了将军府的花园,只在临走时,深深的看了廉如意一眼,这一眼过后,再不相见。
“你可愿意?”慕容御又问了一遍,专注的目光直直的锁定在廉如意细如白玉的脸庞上,嘴角一抹温暖的笑意,只为她一人。
廉如意从没发现,在他如此专注的目光之下,自己的心竟也可以跳的这么快,这么急促。
她甚至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待深吸一口气,才能勉强开口,“婚姻大事,如意做不得主……”
“好,我现在就去求廉将军同意。”慕容御毫不迟疑的说道。
说完,强势的拉了廉如意的手便走,只留一院子的名门贵女目瞪口呆。
两人离开半晌,鸦雀无声的花园才又活泛起来。
“原来四皇子心属之人是廉二小姐呀!”有人叹道。
“有四皇子倾心相付,廉二小姐就是再没眼光也不可能喜欢岳家那庶子吧!”也有人说道。
“没看那绣活儿根本就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么!真相还不明白吗?”有人鄙夷的拔高了声调。
被慕容御拖着出了花园,离开了众人视线的廉如意停下脚步,“你怎么会来?”
慕容御转过身看着她,眸色深沉如海,沉静的竟让廉如意无端的慌张起来。
她别过视线不去看他,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心跳。
“若我不来,你将我做过的承诺置于何地?”慕容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说过要娶你,要保护你,怎可失信于你?”
廉如意转过脸来看向他,“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想……”
“不想我夹在岳家与你之间为难?”慕容御说道,“你是低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还是不信我能保护好你?”
“我不是。”廉如意摇着头,垂下目光,“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不需那么在意。”
“但凡有关于你,怎可不在意?”慕容御却是不赞同的摇摇头,执起她的手,向外院走去。
“你去哪里?”廉如意见他又走,便问道。
“自然是去求廉将军将你嫁给我了!”慕容御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不会是真的已经求了圣上吧?”廉如意心中一跳。
慕容御点点头,“我为何要说谎?”
廉如意被他拉的几乎要纵起轻功才能跟得上,但心中竟没来由的轻快起来,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夜间掌灯时分。
“小姐,你都笑了一下午了,不累么?”小陶趴在廉如意面前,迟疑的问道。
云溪用手指戳了戳小陶的背,屋里几个大丫鬟,却全都忍不住笑起来。
廉如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么?”
自己有笑么?怎么自己不知道?也许这就是喜悦发自内心时的样子?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对嫁给四皇子竟是如此的期待。
当爹爹答应慕容御时,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纵着轻功从高空下落一样,忽然的失重的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记得前世要嫁给慕容丘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体会呀?
夜深人静,她却辗转难以入眠。
“白术!”廉如意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唤道。
可片刻之后,屋里多了一个人影,干练的黑衣,黑纱蒙面,却不是白术。
“奴才白兰,参见小姐。”那身影半跪在地,恭敬回道。
廉如意从未见过白兰,“白术呢?她去休息了么?”
白兰沉默了一瞬。
廉如意心中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跟我说实话,不然我就亲自去问慕容御。”
白兰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白术做错了事,回去接受惩罚,以后奴才与其他几人保护小姐左右。”
“白术做错了什么事?”廉如意问道,心下已有了答案。
白兰却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要见慕容御。”廉如意肯定的说道。
“小姐若是想为白术求情,还是不用了。”白兰说道,“奴才做错了事,接受主子惩罚是应该的,奴才们没有怨言。”
廉如意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光是为白术,你去告诉慕容御,我想要见他。”
白兰应了声是,便消失在房间里。
慕容御当真是骑了宫里的汗血宝马,马不停地赶来,见到廉如意也是在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出现在廉如意房间里的时候,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想我了?”笑嘻嘻的慕容御和白天出现在花园中时,简直判若两人。他的温情只会展露与她。
“白术呢?”廉如意却直截了当的问道。
慕容御上前,用温暖掌心却略带粗茧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将你的事及时告知于我,才让你无端受人非议,我只是略作惩罚,你不必为她担心。”
廉如意心知慕容御是关心她,却不忍白术为自己受罚,便开口说道:“是我授意她不要告诉你的,若是听了我的话,还要受你惩罚,你将我的置于何地?不若就原谅她这次,我答应日后都全心仰赖你,可好?”
廉如意温声软语撒娇的样子,让慕容御毫无抵抗之力,心顿时就软成了一摊水,古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言之有理,“如此,好吧。”
“还让她回来我身边吧。”廉如意犹不放心道。
“好。”慕容御答应。
只是廉如意没有想到,慕容御的怒火,远不止惩罚白术这么简单。白术在她的求情之下,被放了回来。
可岳家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相传,岳家二公子某日夜里喝醉了酒,自己不小心跌下马来,摔断了腿,两三个月都起不了床,日后能不能痊愈,还要看他的造化。
相传,岳家小姐沐浴之时屋里进了采花贼,被那采花贼坏了贞洁。她的家人又在她的房间里发现她与男子私相授受的书信,左相大人一怒之下,将她关进家庙,让她清心礼佛,不准踏出家庙半步。
廉如意站在书桌前临窗练字时,就听小陶在一边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的讲着外面听来的这些传言,好像这些事她都亲眼所见一般。
“说得好像你看见了一样!”春杏一边为小姐添茶,一边说道。
小陶瞪大了眼睛,“外面都这么说,你不信自己去打听嘛!”
廉如意却放下了笔,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不是慕容御所为,她廉字倒着写。
可是慕容御这么做,左相与皇后会善罢甘休么?太子又怎会忍气吞声?他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么?
廉如意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