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总得有一方要主动。

    陈友�2�9就是主动的那一方。

    吃饭的时候都是他在主导话题。

    边吃边聊,气氛融洽。

    店内人不多,宋语微也没有太紧张害怕。

    两人吃得很慢。

    这段时间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吃完从店里出来。

    夜色融融,星光点点,沿街的路灯也都亮了起来。

    高中住校生在星期天下午就要全部回学校。

    南庆二中周边很热闹。

    每个夜食小摊铺边上都站着身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仔,有说有笑很热闹,洋溢着青春活力。

    陈友�2�9买了两杯椰汁,特意加了椰果。

    饭后散步。

    顺着路边。

    步履悠闲。

    陈友�2�9突然朝身侧说道:“你换只手拿。”

    “恩?”

    宋语微看去,见对方视线落在自己手里拿着的椰汁上。

    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乖乖听话换了只手拿。

    陈友�2�9就这样牵起了她的手。

    原来是要牵手。

    宋语微默默低下视线。

    虽然不是第一次牵了,但被这样强势地要求牵手,还是会心跳加速。

    有点喜欢这种被命令的感觉。

    宋语微偷偷留意着他的手。

    那手明显不满足于只是简简单单的牵着。

    腾挪一下,他的手指贴着掌心滑下。

    强有力的手指熟练地将她小小的指缝撑开,用力滑到底,交缠扣紧。

    十指相扣。

    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宋语微小脸带上了些绯红,走得离他更近了些。

    肩膀轻轻触碰。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

    宋语微很喜欢这种感觉。

    就算没人说话,气氛也只会是平静悠闲,不会是压抑拘谨。

    若是和别人并排走,没有话聊,她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忍不住想是不是哪里惹到了对方。

    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她连和别人并排走的勇气都没有……

    想到这里,宋语微眼神落寞下去。

    突然,莫名的恐惧在她心头撕了个口子,紧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

    恐惧如同潮水般袭来,将她淹没。

    窒息,无力。

    她身子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陈友�2�9察觉到身旁的异样。

    他侧瞟一眼。

    宋语微低着头,说不上来的脆弱。

    “怎么了?”他放慢了脚步,柔声问。

    宋语微抬起头,对他露出个勉强的笑,“没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怎么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出去打工的时候老板经常想对她动手动脚。

    又或许是老板娘故意找茬,要拿火烧她的头发。

    还可能是在厂房宿舍,深夜有喝醉的男人砸门……

    宋语微只要过多地留意其他人,她的恐惧情绪就会被无止境放大。

    情绪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可能有很多人会觉得,不就是情绪嘛,往好的方向想不就行了。

    实则不然。

    过度紧张的情绪会让人手脚发凉,六神无主甚至是呕吐。

    过度低落的情绪会让人丧失兴趣,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乃至是活着这件事。

    过度亢奋的情绪会让人冲动暴躁,一点就着,动手不考虑任何后果……

    这些人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更不是矫情。

    他们也不想让情绪左右自己,但他们确实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能力。

    调节不了情绪。

    要是能轻松控制,谁都不愿意这样。

    这样并不好受。

    宋语微现在就是如此。

    漫无边际的恐惧压下来。

    她毫无办法。

    一个人在出租屋的时候,她可以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发抖,撑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在外面,在他面前——

    宋语微极力隐藏,不想被他看到。

    另一侧的手紧握成拳头,指甲刺进肉里。

    她勉强地对他笑,违心地说出“没事”。

    可是嘴唇都在颤抖。

    前几天虽然很怕人,但都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发作。

    情绪压下来。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逃,逃去没人的地方,等好了再出来像正常那样陪在他身边……

    陈友�2�9已经尽可能把她的心理问题往坏的方向想,但还是低估了。

    看她嘴唇发白,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担心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宋语微松开了和他十指相扣的手。

    “我,我想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友�2�9看到她眼底全是破碎的哀求。

    整个人就像是一面镜子,最中央的位置被狠狠砸了一锤,布满令人心惊的裂痕。

    他后知后觉,是心理问题发作了。

    也没敢多问,依着她,“那我送你回去。”

    宋语微:“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说话的尾音都开始发抖,眼神闪躲。

    陈友�2�9能感受到她在害怕。

    他想要靠近一些给她点安全感,可是她退半步的动作让他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安全感的给予可不是上去一把抱住安慰她“别怕别怕”那么简单。

    陈友�2�9不敢贸然行动,就这么看着她。

    “那你自己回去,到家给我发条消息。”

    宋语微一边答是,一边快步离开。

    陈友�2�9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从视野彻底消失。

    ……

    没开灯

    出租屋里一片漆黑。

    宋语微抱着膝盖坐在床边。

    哭成泪人。

    心里那股没办法控制的情绪总算平息下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

    嘀嘟。

    伴随着消息提示音,摆在面前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她拿起手机,抽咽着擦擦眼泪,尽可能让视线变得清晰。

    陈友�2�9:好些了吗?

    看清消息。

    宋语微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已经很努力隐藏了,但还是没能瞒过他。

    感觉他下一句就要提分手。

    糟糕的生活条件。

    怪异的举止行为。

    谁愿意和这样的人谈恋爱?

    明明还没拥有过他,却已经感觉要失去了。

    一想到这里。

    宋语微把头埋在臂弯,肩膀哭得颤抖。

    嘀嘟。

    消息提示音。

    宋语微抽抽涕涕地抬起头,不敢看消息。

    解锁手机的指头都在颤抖。

    解锁后。

    她看着聊天框。

    视线模糊。

    那烦人的眼泪过于碍事。

    她抬手用力楷楷,再仔细看看。

    看清后,她短暂愣神,紧接着迅速起身,拖鞋都没穿,赤着脚直接跑出房间。

    陈友�2�9站在路边。

    抬头看眼黑漆漆的三楼房间。

    灯也不开,消息也不回。

    总不能一回家就瞬间入睡吧?也不现实。

    要不还是上去看看?

    陈友�2�9又看看手机屏幕。

    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刚刚他发的:

    好些的话可以下来让我看一眼吗?我很担心你。

    果然,还是上去看看吧。

    那个状态真的没办法放心。

    他将手机息屏揣进裤包,移步走向楼梯口。

    突然,楼道一阵响动。

    宋语微慌慌张张地从楼道口跑出来。

    看清站在不远处的陈友�2�9后,她跑过去一头扎到对方怀里。

    陈友�2�9人傻了。

    这笨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光着脚跑出来,过来就一把将自己抱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已经在努力改了,你给我一点时间……”

    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宋语微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哭个不停,一直在道歉。

    陈友�2�9也没见过这阵仗,只是像安抚小孩子那样,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另一只手轻轻拍抚她的背。

    嘴里念叨:“别哭,别哭,没事了,没事了……”

    一个道歉,一个安抚。

    过了好一会儿宋语微的哭声才渐渐转变成抽咽。

    她抽抽涕涕地从他怀里扬起脸,“我……我会改……改的……你……你别不要……不要我。”

    刚刚哭得过于伤心,现在哽咽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怀里这个抱紧自己不愿意松手的小花猫,陈友�2�9又心疼又想笑。

    他拿了张纸,替她稍微擦一下,“我有说过不要你了吗?”

    “可是……我自己……都觉得……觉得我好糟糕。”

    “那又不是你的错,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

    宋语微注视着他的眼睛,就这么抽咽着任由他替自己擦眼泪。

    陈友�2�9:“我说过的,我爱你,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宋语微:“那你……你还爱……爱我吗…”

    陈友�2�9对她笑笑,没有回答。

    他用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和背,将她按到怀里,

    宋语微的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了,但这次她没有伤心得哽咽。

    眼泪来得很安静。

    像是今晚轻柔的风。

    她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膀,用侧额蹭蹭他的下巴。

    嗞。

    街边昏黄的路灯也有了些年头,电压不稳,闪烁一下。

    你的回答,我听到了。

    听得很清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