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澜将两种药的适应症和禁忌一一说清楚,把药递到秦王手边。
秦王紧紧握住两个小木匣,呼吸急促,仿佛手中捧着的是太后的命脉。
“梁溪,走!”
梁溪匆匆朝夏澜拱了拱手,推着轮椅就走。
夏澜心里蓦地一沉,隐隐作痛。
她四岁时爸爸车祸去世,两年后妈妈嫁给一个小老板,每月给她两万块生活费,但从不见她,也不许她去家里。
看到秦王为太后心急如焚,甚至不惜纡尊降贵开口求人,她心里刀割似的疼。
夏澜仰起头深呼吸,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
她对自己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妈妈也是爱她的,只是人总归要生活,没办法的事。
而且她有林爸林妈疼爱,也算是挺幸福了。
妈妈风光大嫁那天,小小的林腾往车厢里扔了一小串鞭炮,然后拉着哭得上不来气的小宋澜跑到林家。
他说,你妈妈不要你也没关系,我要你,我把爸爸妈妈分给你一半。
后来她就一直在林家生活,林爸林妈没女儿,对她很是疼爱。
想着想着,夏澜不禁扬唇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泪水滚滚而落。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还瞎琢磨什么呀?
这辈子好好享受生活,才不枉老天爷赐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
慈安宫。
妃嫔们都在正殿的庭院中站着,神情焦灼的等候侍疾。
梁溪推着秦王入内,见此情景,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四年前他随秦王回京述职,有幸见过太后一面。
老人家慈眉善目,对他好一番嘉奖,赏银百两,还说来日秦王大婚后,也为他指一门好婚事。
妃嫔们见到秦王,纷纷向两侧让开,微微颔首招呼。
秦王充耳不闻,不等通报便让梁溪直接送他去寝殿。
寝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一架屏风隔开明暗间。
太医跪了一地,章院判正在向熙和帝陈述病情。
嗓音颤抖,显然太后的情况危在旦夕。
秦王转动轮椅冲过去,抓住章院判的手臂,急声道:“章院判,快来验药!”
章院判一把年纪,干巴巴的小老头,险些被秦王一把提起来。
他正了正歪斜的官帽,哆哆嗦嗦道:“臣参见秦王殿下,殿下千岁……”
秦王捧起放置在腿上的两个小锦盒,急切打断他的见礼:“此药治中风昏厥,分热症与寒症,众位太医都来验一验!”
章院判惶惶不安的看向熙和帝,不敢接锦盒。
熙和帝皱着眉头,不悦地道:“小九,不是叫你在庄子养着么?怎么进宫来了?”
秦王将锦盒塞进章院判怀里,朝熙和帝拱手:“回皇兄,母后的口谕太过反常,臣弟必得来一趟,见到母后安好,臣弟才能安心。”
熙和帝摇着头,无奈叹息:“就是怕你担心,才不许你进宫——罢了,你既然来了,去见见母后吧。”
秦王转动轮子,朝内室走去。
自重伤残废后,他鲜少来慈安宫。
心慌意乱之下,轮椅直直的怼上屏风,差点把他整个人摔出去。
熙和帝眸子倏地一眯,亲自走过去,将他推到凤榻边。
太后双眼紧闭,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
熙和帝沉痛叹息:“三日前母后便觉不适,吃了两日药也不见好,同朕说不想让你担心,若今日还不见好,就不让你来参加寿宴。
哪知今日清晨,才起身便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熙和帝是先帝长子,太后在东宫为正五品承徽时所生。
后来先帝登基,太后受封为静嫔,经年累月熬下来,熬死了所有高位妃嫔,于三十八岁继立为后,不久怀孕,次年生下秦王。
彼时熙和帝已经封王,出宫建府,好几个儿女都比秦王大。
熙和帝对秦王十分宠爱,当儿子疼,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
秦王听着熙和帝的黯然述说,两行热泪涌出,将层层折叠的白绸洇出两团湿痕。
他默默地转动轮椅上前,摸索着握住太后的手,侧头贴着那干瘪枯瘦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熙和帝写满伤痛的眸底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上前轻轻拍了拍秦王的后背。
“小九,你身子不好,不可大恸。”
秦王恍若未闻,哽咽不止。
“母后,小九儿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小九儿……”
“小九儿想开了,活着就好,万事抵不过命大,小九儿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小九儿都长胖了,您睁开眼睛看一看……”
熙和帝鼻子一酸,低着头疾步走到外间。
太医们正在验药,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争执。
熙和帝问:“药可对症?”
章院判硬着头皮上前,跪下磕了个头,哆哆嗦嗦地道:“回陛下,眼下倒春寒忽冷忽热,太后畏寒,屋里炭盆烧的旺,门窗紧闭足不出户,以致热邪侵体。
臣等查验药丸,只能辨认出几种药材,从药理上来说是对症的。
但因不知具体配方,臣等不敢断言此药是否能医治太后的中风之症。”
熙和帝眯了眯眸子,拿着红色锦盒快步走进里间,问道:“小九,这药你从何处得来?可有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