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丽两天没来学校，第三天来了。
因为关于她霸凌的讨论已经被另一则同校霸凌视频转移。
昨天晚上，和德高三七班教室的监控突然曝光。
还不只是一个，反而是三个视频，接二连三的放了出来。
第一个视频里，一个女生手拿三角尺，毫不留情地扇向同班男生，不但将他打得撞倒了好几张桌椅，还打掉了他半颗牙齿。
在其他同学上前理论时，更是一把尺子挥得虎虎生风，一对七把几个人人高马大的男高中生，扇得没一个能站着的。
这还没结束，她打完这些男生，还走到另一个旁观的男生面前，抓住他的手，用尺子最尖锐的一端戳了上去。
男生当时就脸色惨白，冷汗狂冒，疼得满地打滚。
这个视频出现时候，看到的网友们还在调侃：
：女战神啊，那尺子是神器吧！来一个杀一个！
：这些男的也太没用了吧，一个女的都控制不住，丢我们男同胞的人。
：卧槽，这是一打九了吧？除了最开始那个矮点，其他的看着一个比一个壮啊！
直到第二个视频出现。
第二个视频里，依旧是那间窗景是极为漂亮精致的花园，一看就知道学费不菲的教室。
主角也依旧是那个主角，只是这次手里没有三角尺了。
她用力抓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腕，从表情就能看出那个女生十分痛苦，两人之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另一个女生凶狠地扑了上去，结果扑到了来劝架的老师身上。
老师和另一个女生摔成了一团。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时长不如上一个视频。
但因为视频里另一个主角是最近校园霸凌女主角，所以点击率比第一个视频更高。
这个时候，网友们的评论发生了变化：
：所以是霸凌女在学校被复仇了？
：好看爱看喜欢看，我就爱这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剧情。
：可是只有我觉得另一个女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吗，上一个视频的主角也是她，她一对九打那几个男生的时候，我就想说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犯了众怒，可是大家都说她厉害，我就不敢说了，现在这个视频里她又在打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楼上和霸凌者共情啊？难道你也霸凌？
：讨论而已，何必给人戴霸凌的帽子，我也觉得她一个女的，打完这个又打那个，好像跟整个班都有仇似的，一个两个和她处不好可能是别人的问题，开始一个班都不喜欢她，她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吧。
：一~个~女~的~，反~思~一~下~自~己~，典！
一半对一半的讨论，在第三个视频出现后，变为了一边倒的讨伐。
第三个视频时间最长，主角自然还是那个主角。
她貌似和班上其他同学发生了争执，两人对峙了一阵，另一个女生出现，进教室就趴在桌上哭了。
由于视频都是没有声音的，观众看不清她们吵了些什么，只看到两人吵着，趴桌上哭的女生忽然站了起来。
她眼圈通红，神态隐忍而脆弱，对着主角说了些什么。
主角神态没什么变化，其他人的表情显然是在谴责主角，本来放在她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拿走了。
然后就是两人无声的对话。
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表情，一个泪盈于睫一个神色淡漠，怎么看都像是前者受了委屈。
而且看其他人的态度，明显也是站在前者这边，在指责主角。
中间还有个男生看不惯主角想打她，被她直接摁在了桌子上。
最后，主角更是在另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向她求和，轻轻牵住她的手时，被她把手抽了出来。
这样还不够，竟然反手就给了女生一个巴掌。
直接将女生扇得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脸颊也迅速红肿了起来。
视频在这里结束，网友们看到这里也是满腔怒火。
：这女的有病，绝对有狂躁症或者暴力倾向，建议直接送精神病院，别在外面危害正常人。
：本来还觉得她之前打人应该是有原因的，但是看了这个视频，真的不能洗，这班上至少一半被她打过吧？打男的也就算了，打女生也下手这么重？
：上面啥意思？男的活该被打呗？
：别在这里搞对立行吗，这几个视频难道不是充分说明了，不管是男是女，武力上的强者对于弱者都有威胁性吗。
：妈的，我真的想给这个女的一巴掌，人家好声好气求和，她扇人家？嫉妒另一个女的比她受欢迎吧？
：什么事都能扯到雌竞吗？我倒是觉得这几个视频都没有声音，很奇怪，有没有大神检测一下，这视频被剪辑过没有，还有能不能恢复原声。
：不算大神，但是视频可以保证没有剪辑过，声音这个也没法恢复，毕竟这不是源视频，如果能拿到监控原件，才能听到声音。
：不是，只有我觉得这个国际学校很吓人吗，条件好是好，但是里面学生素质也太差了吧？感觉在这里，校园霸凌都是普遍现象。
……
三条视频全部发出来，没半个小时就霸占了微博热搜。
经过一晚上的讨论，热度也丝毫没有下降。
第二天早上，热搜词条#三角尺打人到底有多疼#已经从“热”变为了“爆”。
因为，三角尺女主角的母亲，录了视频出来代替她道歉了。
视频里，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她眼眶含泪，面色憔悴而疲惫，衣着简朴自然。
“大家好，我是盛明珠的妈妈，我叫徐玫。
对于我女儿在学校殴打同学这件事，我在这里替她道歉，希望大家可以原谅她，也希望学校不要开除她。
我的孩子盛明珠才十七岁，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很长的未来，我不希望她的人生在这里毁了，也恳请大家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在学校校园霸凌其他同学，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责任。
是我没有教育好她，是我没能给她提供更优越的生活，也是我为了让她能进入好的学校，强迫她寄人篱下，让她愤怒和委屈都发泄在了同学身上，在这里，我给大家鞠躬，对不起。”
徐玫深深的鞠躬，消瘦的肩膀单薄得让人心疼。
：卧槽，这个盛明珠是不是人啊，自己做错了事情要自己妈妈出面道歉，十七岁也不小了，自己道个歉会死？
：阿姨，您不用道歉，您做得已经够好了，您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只是有些孩子天生就坏，您没办法的。
：盛明珠十七岁还有大好的未来？被她打了被她霸凌的人的未来呢？她给人家留下的是一辈子的阴影！
：和德真的是什么货色都收啊，一个孙丽丽一个盛明珠，突然感觉这个学校里没一个好东西。
：[憨笑]崇洋媚外的能有好东西？
：阿姨，您女儿确实太过分了，她打人这么厉害，感觉之前也欺负过不少人吧，不能您说一句她还小就算了，之前捅伤人那少年犯现在还在拘留所呢，您女儿高低也该去橘子里走一趟，不受点教训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来。
徐玫在这一条下回复：如果她犯法了，我是绝对不会包庇她的，就算她是我女儿，也该遵纪守法。
这话瞬间得到了上万点赞。
不少网友在下面回复：
：阿姨，我相信您是一个好妈妈，不要太伤心了。
徐玫回复：谢谢。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作为母亲也不能什么都替她担着，孩子该自己经历点挫折才知道好歹。
徐玫回复：果然只有同样有孩子的人才能理解。
：[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徐玫回复：谢谢。
：阿姨，您真是个通情达理还无条件爱护女儿的妈妈，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妈妈就好了。
徐玫回复：你的妈妈肯定也很爱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明事理[大拇指]
徐玫回复：应该的。
徐玫兢兢业业回复了大半夜，成功将自己的视频送上了热搜。
并且衍生出了一个投票，选项里全都是近几年爆出来的一些霸凌者。
岷殊毋庸置疑，稳坐“互联网最让人厌恶的霸凌者”之首。
……
早餐时间，徐媛和盛利难得一同出现在了餐桌上。
盛利拿着手机在看，余光瞥见岷殊坐下，沉声道：“你在学校怎么回事？”
岷殊搅了搅粥，淡淡道：“什么怎么回事？”
盛利将勺子往碗里一丢，发出清脆声响：“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事？”
岷殊笑着抬头：“我确实不知道，不过，盛总应该没忘记你还欠我点东西吧，要是今天我没收到，咱父女俩一起出名，你觉得怎么样？”
盛利下颚绷紧，看了眼徐媛，没说话了。
可是他不说话，盛清和却忍不了。
她蹬蹬蹬从楼上下来，道：“盛明珠，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你凭什么一张嘴就问爸要五个亿！你这是敲诈勒索！”
徐媛本来低头喝粥，闻言顿时抬起头来。
“什么五个亿？你要给她五个亿？”
盛利目光扫过若无其事的岷殊，掠过急得根本掩饰不住自己不甘贪婪的盛清和，最后落在徐媛身上：“没什么，孩子开玩笑呢。”
盛清和：“什么开玩笑，妈妈——”
盛利冰冷而压迫的目光，让盛清和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低下头，不敢和盛利对视。
盛利收回视线：“好了，吃饭。”
徐媛没有多疑，点了点头，目光朝岷殊那边飘了一下，很快又回到盛清和身上。
“你们两个在学校里不要吵架了，听到没有？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有血缘关系，也算是唯一的姐妹，互相帮助吧。”
自从盛明珠打了全家人之后，徐媛不知道怎么就变了。
不知道是突然长了脑子，意识到那流言不是盛明珠放出去的，还是缺失了十七年的母爱突然泛滥了。
不但不再对盛明珠挑剔，反而对她说教起来。
盛清和来了火气，声音却委屈：“妈妈，我是想和明珠和好的，你看到网上的视频就知道了，我真的想和她好好相处的。”
徐媛一愣：“什么视频？”
盛利皱眉看向盛清和。
盛清和快速道：“妈妈您还不知道吗？就挂在热搜上，盛明珠把班上同学都打了一顿，她打我的视频也在。”
徐媛立即让佣人拿来她的手机，很快就看到了微博上的视频。
她一个个点进去看。
餐厅里十分安静。
盛利在处理工作的事情，盛清和一脸期待，岷殊则咔咔干饭。
盛家别的不说，请的厨师都是顶尖的。
就算是再简单的粥，熬出来也格外鲜美。
等岷殊喝完第三碗粥，徐媛才看完。
她面上浮起怒气，一把放下了手机。
盛清和心中一喜，立即道“妈妈，你也看到……”
徐媛冷着声音：“徐玫什么意思，她说她是明珠的亲妈？当年她做了下贱事换了我女儿，现在怎么看起来比之前更下贱了。”
盛清和神色渐渐僵硬，刚刚还压不住的嘴角，这会儿怎么也扬不起来了。
岷殊又吃了一笼蟹黄包，才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徐媛：“你去哪儿？”
岷殊：“上学。”
“这样子你还去上学，今天就别去了，那外面……”
徐媛问盛利：“这件事能压下去吗？”
盛利倒是不诧异徐媛会这么说，沉吟片刻后，道：“这件事压下去很容易，难的是夏家要终止和我们的合作，和德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但很有可能会让她退学。”
徐媛抿唇：“要不我去学校和理事会商量一下。”
盛利：“明珠对外并不是我们的女儿，这件事理事会恐怕不会同意。”
徐媛：“那就……”
“妈！”盛清和眼眶瞬间红了：“您，您不想要我了吗？”
徐媛一惊，立即道：“怎么会，妈妈只是想解决这个问题，你知道的，你妹妹小时候被那个贱，徐玫虐待都不还手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欺负同学，而且那些同学一个个有钱有势的，明珠这么做肯定有原因，我解释一下，让人家知道她是我的女儿，看在盛家的份上……”
“看在盛家的份上，理事会确实不会让明珠退学。”盛清和哽咽着问：“那我呢？我的身份怎么解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
她倏地站起，凳子与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重撞响。
“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把将粥碗砸碎，拿起一块碎片就抵在自己脖子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清和不孝，对不起爸爸妈妈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只是爸妈这些年对清和太好了，让清和过得太顺风顺水，自尊心太强，受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是清和自己的错，妈妈对不起，希望下辈子清和能从你的肚子里出来……”
“清和——”
徐媛哪里受得了这个，一把就抱住了盛清和，将碎片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哭得比盛清和真情实感多了。
“你在说些什么呢，你这是要妈妈也跟着你去死啊……”
母女俩就这样站在餐桌边，哭得肝肠寸断。
岷殊看了眼隐约露出几分不耐的盛利，眼底若有所思一闪而过。
之前她就觉得盛利对徐媛还有盛清和的态度有些奇怪，有点违和，与在办公室的他差别很大。
今天一看，这种违和感更强了。
盛清和不是徐媛的亲生女儿，但绝对是他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瓷片都割脖子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紧张不慌，反而坐得稳稳当当的。
看着根本就不像是多关心她的模样。
岷殊不由又想起了之前盛利多次看似勃然大怒，是在维护妻女，实际上却有头没尾，根本没做任何实质性行动的行为。
有了对比，岷殊很快意识到。
或许除了挨她那一巴掌的时候，盛利对徐媛他们的情绪，没有一刻是真的。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岷殊的视线转移到了哭得很干巴，但肩膀颤抖得很卖力的盛清和身上。
侧身端起那碗被盛清和的粥污染了的豆汁，一把扣在了盛清和的脑袋上。
在盛清和情感充沛的尖叫声里，关切道：“快迟到了，给你垫吧两口，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