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下,柳岁岁不由得偏头看向身边的沈工臣。

    他笔直得站在她身侧,一身玄青色锦袍,挺拔而高大,就像一棵苍天大树,而她就像一株小花,被他护在树盖之下,为她遮风挡雨,让她肆无忌惮,再无害怕恐惧。

    “四爷,”她轻轻出声。

    待沈工臣垂眸朝她看过来,柳岁岁摸着发髻上的那枚木簪,问他:“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沈工臣对上她清透的眸子,微微颔首:“可喜欢?”

    “喜欢,好喜欢的。”柳岁岁冲他笑得眉眼弯弯,唇角的梨涡更是深得像藏了蜜糖,“四爷为何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也不行?”

    “哪有,我只是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

    一旁姬生听见了,插话进来:“你要报答他还不简单么?以身相许就是了。”

    柳岁岁脸上一热。

    她不由得看向沈工臣,却见对方正看着她,眼神深邃而专注。

    就好像……他真的这么想。

    她突然不敢看他,忙将视线收回来,看向眼前的烟火,心却跳得十分厉害。

    烟火过后,便是烤全羊。

    院子里架了篝火,下午刚买的山羊处理得干干净净,抹上柳岁岁亲手调制的烧烤料,被炭火一烤炙,往外滋滋冒着油,肉香也跟着出来了。

    柳岁岁站在一旁,她指挥北斗用小刀在羊肉上纵横各划了几刀,然后撒上盐巴和孜然,香味一下子就浓烈起来。

    原本坐在那边和沈工臣聊天的姬生坐不住了,跑过来问柳岁岁:“好了么好了么?是不是可以吃了?”

    “早着呢师父,你耐心等等。”

    她说着又进了厨房。

    厨房锅子里还熬着羊汤,浓郁的羊汤,这若是冬天,出锅加点盐巴和胡椒粉,再撒一把芫荽,喝一口,能从嘴暖到胃里,全身都暖了。

    沈工臣坐在不远处的竹椅上,看着柳岁岁忙忙出出,小脸都被炭火映得红扑扑的。

    他不由得勾唇。

    收回视线,抬眸看向漆黑夜空。

    庄子里的夜空格外广阔,漆黑的夜幕,挂着漫天星辰。

    难得休闲,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他非身在朝堂,不是锦衣卫指挥使,没有血腥风雨,没有党派纷争……他是沈元修,是京城富商,一身富贵,闲散自由。

    他突然有些眷恋这种日子。

    突然不想提前结束这趟任务,想在这里带着她多住些日子。

    沈工臣看得出来,柳岁岁也很喜欢这里。

    正想着,眼前突然多了一道炭烤羊肉,羊肉切成一片一片,外焦里嫩,上面撒了些蘸料。

    柳岁岁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快尝尝我的手艺。”

    沈工臣没动。

    他用左手揉了揉自己右手腕,轻轻叹息一声,“不小心伤了手腕,这会儿正疼得厉害。”

    柳岁岁一听,忙将手里的羊肉放下来,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他手腕揉捏着。

    “怎么伤着了?之前怎么没听说?”

    “之前的旧伤,前几日给你削簪子时,用力不当又扯到筋脉……”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好似手腕又疼了起来,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吓得柳岁岁不轻,她忙对着手腕又是轻轻按摩又是低头呼呼……那关心又焦急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姬生发出‘啧啧’的动静。

    “小岁岁呀,不过就是手腕疼了两下,他之前差点被人砍死,一刀从后背到前胸,我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连麻沸散都没撒一点,那么长的针穿透他的皮肉,也没见他皱一皱眉头,这会儿到了你跟前,手腕疼了都得哼唧两声,啧啧啧……”

    沈工臣冷冷瞥他一眼。

    柳岁岁却抬头看着沈工臣。

    满眼的心疼毫不掩饰。

    “当时是不是很疼?”

    对上她心疼的眸子,沈工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许久的事,我都忘了。”他轻描淡写。

    “怎么会忘呢?”柳岁岁眼眶泛红,“那一刀从后背到前胸……”

    想想就觉得好疼。

    就像感动身后,柳岁岁觉得自己的心口也疼了起来。

    沈工臣见她这样,突然后悔在她面前装可怜了。

    于是反手握住她替她揉捏手腕的小手,拉着她在身旁坐下来:“咱们一起吃。”

    “嗯。”柳岁岁眨了眨眼,将溢到眼角的泪水又收了回去。

    春杳将烤好的羊肉切成片端上来,羊汤也熬好了,柳岁岁喜欢吃芫荽,让春杳给她撒了一大把芫荽。

    却又见七星给沈工臣端的那一碗一根芫荽也没有,有些惊讶:“你不吃芫荽吗?”

    “那上次我做的芫荽肉丸……”

    他可是吃了一大碗。

    沈工臣没说话,一旁七星接了话:“主子爷一向不喜欢芫荽。”

    柳岁岁一脸歉意地看着沈工臣:“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吃呢。”

    “没关系,上次吃过一次,倒觉得还能接受。”

    “那你再尝尝?”柳岁岁说着从自己碗里夹了些芫荽放进他碗里。

    沈工臣无奈地看她一眼,拿起汤勺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

    一旁七星:“……”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眼前这位指定不是他家主子,莫不是被什么人夺了魂魄?

    那天晚上,一群人玩得很晚。

    一整只烤全羊都吃光了。

    柳岁岁还喝了些姬生泡的人参酒。

    人参大补,喝完柳岁岁就觉得浑身发热。

    她捧着发烫的脸颊靠在椅背上,看着身旁的沈工臣,喃喃自语:“大人,你好像变成了两个。”

    沈工臣将茶盏递到她嘴边,哄着她喝了几口。

    随后低声问她:“夜深了,咱们回去休息?”

    “不要,不要休息,我还没玩够。”

    她仰脸看着夜空,指着其中两颗星子笑嘻嘻地:“那颗星是北斗,那边的是七星。”

    她扭头问沈工臣:“你可真会取名。”

    沈工臣笑了笑没说话。

    柳岁岁看着他,轻轻地问:“大人,你对身边的人是不是都很好?”

    沈工臣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眼眸深邃而专注。

    许久后,他低低出声。

    “柳岁岁,你在我这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掉进平静的湖面。

    让她的心房泛起一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