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运盐车队的管事和领队匆匆吃了点菜,喝了几口酒,就各自说了理由、打着哈哈离去了。
丁三爷走到自家车队那儿,今晚虽然有些冷,好歹没有下雨,他也不找栈住宿,让大家辛苦些,缩在马车上过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丁三爷起身匆匆梳洗之后,来到了县衙后门。
这时候阿大刚带着一队护院出来换岗。因为如今护院队被刘衡带了一半去修堤坝了,留在县衙的五十人,分了五个班头,十人一班轮换。
阿大刚走出门,丁三爷笑着招呼了一声。
阿大让护院们自己回去歇着,停下脚步,“这位管事,唤我何事?”
丁三爷笑着上前几步,先递了一个荷包过去,“这位官爷,我是辽中丁家车队的领队,有事想要求见太爷。”
“我家太爷在河堤上,家里的事都是小姐做主。”
丁三爷有些犹豫,大清早地求见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好像与理不合,这个五大三粗的护院队长,就不会指条路?
他要是直接找刘忠孝,小二说刘忠孝昨天都应下三家人家了,自己再找过去,若出手不能压下那三家,就会被刘忠孝看轻。到时花了银子还达不成目的。
要是赶到浑河河堤去见刘衡,先不说堤岸那儿是不是危险,就眼前自己就出不去东门。他来的时候让人去打听过了,今天开始所有空车的车队不许出东门,都得原路返回离开新野。已经运了盐的车队从县城东门进城,西门离开后也不许再来了。
自己是不是该开口求见颜汐?
就在丁三爷沉吟时,三辆马车赶过来,到了门口,赶车的人冲阿大拱手行礼,“队长,人家送油布和麻袋来了。”
“小姐一早就在等着了,别送进去了。小姐说等会儿直接送到南苑乡浑河堤坝去。”
一听是油布和麻袋,丁三爷暗骂一声混蛋,这速度可真快,这是急着要将其他人赶走做独家生意啊。要是让三爷知道是谁,非整死你不可。
心里骂了一阵,丁三爷一咬牙,这把不能输,他赶在阿大走回后门前拦住了人,“这位官爷,不知能否向您家小姐通禀一声,就说辽中丁家丁显求见。”
阿大看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不干脆,刚才就跟你说了都是小姐做主,还要见太爷,你等等。”他一边嘟囔一边往里面走。
丁三爷只觉得刘扒皮处处与众不同,他自己就不说了;找了个未婚妻是个乡下村姑,还没过门就已经是河东狮架势了;招的下人除了那刘忠孝,像这阿大居然还是残疾的来做护院头子,也不怕被人一锅端了。
不过,昨夜隔壁的一席话,让他也是醍醐灌顶。这刘衡不论如何奇怪,丁家打听的消息里,他的的确确中了状元,也的的确确出入过太子府,听说太子的侍卫长现在还经常往刘家本钱的与善卤味店跑。
既然这刘扒皮绕不开了,那与其交恶,不如交好。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现在这刘衡正是在“雪中”的时候,一样要给钱,与其跟以前一样被他拦路敲诈,不如主动点大方点,直接给他投钱啊。
若是这刘扒皮讲仁义,那此事过后,丁家与他也算搭上关系了,以后在新野县出入总得有些便利。
辽州这儿崔同和算是一州主官,刘衡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公开捞钱。这刘衡要是真是上面有人,能高升了,那丁家不就等于跟官面上也有了稳固的关系?
崔同和给康平县派人派粮,辽中、新野等县却是全然不顾的。这时候他要是投靠刘衡送钱送粮,只要刘衡熬过这一劫,就得感激丁家。而且崔同和要是怪罪也不怕,因为丁家可以解释是刘衡阻断盐路,丁家不得不帮忙。
若是操作得当,两边都不得罪。丁家等于同时在两边押宝了
丁三爷想了一夜,才终于将这些想明白,拿定了主意。
他心中有些激动,毕竟这事若是做好了,丁家可就大有可为了,要是丁家能独占盐路,那辽州的商场,就得重新洗牌了。
丁三爷想得正美时,阿大带着刘忠孝出来了。
刘忠孝一看到丁显,笑着上前行礼,“丁三爷,真是不巧,今儿一早有人拜访,我家小姐正在见,您先进去喝杯茶吧。”
这么早就有人上门了?丁显跟在刘忠孝身后一边走一边思忖,来的到底是谁。
刘忠孝带他走到偏厅,让丫鬟送上热茶点心。丁三爷早上洗漱后只匆匆吃了几口就赶来县衙了,本以为自己不住栈避开其他车队耳目,一定能马上见到颜汐。
丁家不是那些阿猫阿狗的小车队可比,他已经想过了,打算拿一万两银子出来,押宝刘衡能熬过浑河决堤这档事。这钱丁家族里若是不肯出,大不了他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来。
他心中火热,等得又急,喝了两口热茶后忍不住站在偏厅门边的窗棱后往外看,就看到一个长随带着沈管事往外走。
沈管事这老狐狸啊,竟然下手这么快!丁三爷没想到自己刚来,就先碰到了沈管事截胡,竟然跑自己前面去颜汐面前表忠心了。
他就知道这老狐狸不可靠,昨天还说要等沈家家主示下,转眼就跑来献媚了,也不知他出了多少钱物。沈管事听说是自小伺候沈家家主的,他自小就有商才,沈家家主对他一向倚重,据说沈管事开口,沈家家主从未驳回过。
沈家不是那些小盐商可比,这沈管事不知道许了刘扒皮什么好处。
丁三爷正在思索,刘忠孝来到偏厅,“丁三爷,我家小姐有请。”
丁显跟在刘忠孝来到厅。
还是昨天那厅,颜汐也还是昨天一样满头珠翠戴着面纱坐在首座上,丁三爷一进门就深深一躬行了一个大礼,“在下丁显,拜见小姐。”
“听刘管家说你要见我?”颜汐还是昨日那副蛮横粗俗的样子,开口的语气还有点不耐烦。
她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又灌了几大口,“小柳,再给我倒一杯,渴死我了。”说完之后又看向丁显,“你坐,有什么事啊?”
跟人说话说得嘴都干了?
丁显没有落座,直接说道,“昨天听了小姐的话,在下回去思索再三。不瞒小姐说,在下的身家财路,都依靠新野这条盐路上。太爷为了我等性命,让我们暂停车队走商,像太爷这样一心为民、想我等所想、忧我等所忧,实在是令在下感动不已。太爷来到新野,为新野上下做了多少好事,像太爷这样的好官,辽州要是再多几个,何愁辽州会有浑河之患啊。”
丁三爷越说越动情,这一番歌功颂德的话,说得他自己都信了,嗯,刘衡真是好官,刘扒皮虽然老是扒皮,但是他相信他是一个好官。
一番歌功颂德之后,丁三爷义正辞严地说道,“太爷为了百姓夙兴夜寐、如今还冒险在浑河堤岸修堤抗洪,在下受益于新野,又怎能在新野危急时刻,安心回家耽于享乐?”
这话,这态度,联想到早上见的其他几家,颜汐很感慨:谁特么说古人淳朴,看看,都是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