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这一行人,一路北上,还算顺利。只是,进入澄州地界后,明显感觉到了荒凉。
这种荒凉,并不只是路边偶尔出现的村子都是房屋破旧,还有路上的行人,看他们埋头走路,少有笑容,总觉得感受到一种麻木。
现在正是暮春三月时节,万物欣欣向荣,各地正是春耕时节。这要是在阳山村那边,各地知县劝农,百姓们忙着春耕播种,碰到几个农夫肯定也是行色匆匆。
但是,在这边,时间好像是静止的。
颜汐本来觉得阳山村不富裕,如今看着北地景象,才觉得阳山村那边已经算富庶了。
越往北靠近辽州,农田荒芜的越多。偶尔有人在田里春耕,大多都是一个人在前面拉犁,后面跟着一个人扶犁而走,居然看不到多少耕牛。
看到的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裳补丁叠补丁都算好的,有些甚至衣不蔽体。
“二郎哥,澄州这么穷的吗?”颜汐忍不住问道。
刘衡骑在马上,看着四周景象,摇头道,“没听说澄州遇灾,这边还算太平,应该不至于如此清苦啊。”
澄州知州府在安阳,澄州知州正是魏桓。
刘衡自然不会去拜会他,他们在安阳歇了一晚,又往北走了几日,终于走进辽州境内,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辽平驿。
瘸子一行人就在辽平驿等候刘衡,一看到刘衡这行人到了,瘸子和刘进宝迎接他们住进驿站。这附近也没有栈,有官府的公文,他们就能在驿站歇息一晚了。
与善茶棚跟驿站打交道多,里面的门道自然清楚。驿站里食物东西只能说可用,要干净要好就不可能了。所以,瘸子早就给了驿卒赏银,其他一应物品全都用自己的,就连吃饭也是自己带的食物借了厨房做。
瘸子早到了几日,周边已经打听过一圈:“大人,辽平驿这边是个三岔口,往北直走就到应城,再过去就是几个关城就是北戎交界的地方。往西走是新乡县,往东走就是新野县。新野县再往东一片是大山。新野闹了匪患,但是我看这官道两边太平得很。应城那边派了一队人到新野剿过匪,也不知情形如何。”
“好端端地怎么会闹了匪患?”刘衡问了一声。
一般来说,百姓们只要能活下去,都还是愿意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过活。北地没有天灾,北戎虽然扣边,但是也没有打入关内腹地啊。
“据说是为了筹集军粮,辽州今年加了三次赋税,百姓们不堪重负。”瘸子摇头叹了口气。
北地的军粮,按说应该是朝廷拨发的。只是,每次运送军粮,就是户部开始扯皮的时候。为了戍边,边军人数不能少。可朝廷的大人们觉得太平年月,发那些军粮太亏,恨不得一粒米分两次给。
瘸子几个当年都是当兵的,自然偏向边军。
“边军粮食不够,知州大人帮着筹粮?”刘衡有些意外。
瘸子被问地一愣,惭愧地说道,“小的没想到打听这个。”
“没事,我们到新野去赴任,这些事迟早总会听说的。”刘衡安慰了瘸子一句,起身到颜汐边上。
刘进宝正跟颜汐说起沿路的情形,以及他和瘸子讨论后,觉得与善茶棚在辽州只怕难开,澄州那地儿还能开了试试。
颜汐看这官道半天都没一个商队走过,点头赞同道,“茶棚开了是为了做生意,亏本的买卖不能做。就按你们说的,在澄州这边开两家吧。辽州这边不要开了。另外,茶棚里书还是要放的,施粥暂时不要做了。”
这一路官道上,时不时有几队官兵行色匆匆。这些人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但是只要看到有人在官道边坐下,就会挥鞭赶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颜汐觉得官道边这么干净,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所以,她觉得北地不是没有乞丐流民,而是这些人都被官兵赶离了。
万一与善茶棚开张后,跟其他地方一样施粥,这些乞丐流民冒出来呢?冒出几十个倒罢了,要是冒出成百上千呢?凭他们这点财力,供不起几百人的吃食。
而且官兵既然在驱赶,他们若是纵容这些人聚集,不就是和军队作对吗?
达才能兼济天下,穷只可独善其身。
颜汐从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能力范围内她能帮则帮,形势不明的时候宁愿谨慎小心些,尤其是军队,更是不要招惹为上。
刘进宝和瘸子也讨论过几次,听到颜汐也赞同自己两人的意见,松了口气,“那我回头就去找地方。”
颜汐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而且选的地方一定不能偏,得行人多些,驿站的驿卒也得多些。实在不行,宁可每月多送点钱给驿站,求个庇护。这边官道上官兵往来频繁,跟驿站打好关系有百利而无一害。
刘进宝一一仔细记下,一群人坐下准备吃饭。
现在有刘忠孝家的忙活做饭的事,颜汐下厨少了。
很快,刘忠孝家的端了饭菜上来。
一群人正坐在驿站大堂中吃饭时,又有几个身穿劲装的走进来。
驿卒一看到这几个人,显然是熟识的,上前冲打头的一个行礼,“何校尉,今天又出来转转啊?”
“哥几个奉命到这边来看看。新野刚闹过匪患,怕这边不太平。”
“再不长眼的匪徒,也不敢到官道这边来啊。”驿卒一点儿不担心,“何校尉休沐都不忘差事,真是尽忠职守,小的们看到您就安心了。”
“得了。”那何校尉拍了驿卒一下,看到大堂中刘衡这群人,“那些是什么人啊?”
“那个年轻的是新到任的新野县令,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吧?这么脸嫩,到新野只怕要哭死。”驿卒压低了声音,低声笑了起来。
“小白脸还是个官啊。”何校尉听说是新上任的新野县令,又看了一眼,“还有啥吃的,给我包起来,我们得赶着回去。”
那驿卒一看何校尉们没打算在驿站留宿吃饭,暗自松了口气。刘衡这一行人太多,将驿站的房都占满了,这何校尉要是要住下,地方可就没了。他到底收了瘸子给的赏银,也不好意思不让人住啊。
所以,何校尉催促他弄点吃的,他连忙去灶上包了一包馒头出来。
何校尉一看只有白馒头,皱了皱眉,看刘衡他们的饭菜吃得香,只觉馒头更加难以下咽了。
刘衡抬头看到他那样子,跟瘸子说了几句,瘸子将桌上的两笼肉包子打包打过来,“这位军爷,我家公子看您行色匆匆,想是要赶路。馒头虽好,到底干了些,我们有新做的包子,您要不拿几个尝尝?”
“萍水相逢,这怎么好意思。”何校尉气了一句。
“相逢就是有缘,些许几个包子,不用气了。”
那何校尉一听,拎了包子,看看瘸子,“兄弟以前当过兵?”
“十几年前当过,跟北戎打仗伤了一条腿,就退下来了。”瘸子也不隐瞒。
“原来跟北戎人干过,好,回头你们要是到应城,可以来找我,到时我请兄弟喝酒。”何校尉倒是个直爽性子,冲刘衡抱拳行礼,“在下何明全,军务在身,先告辞了。这位大人既然要去新野赴任,明日一早赶路,到下午就能到新野了。”
刘衡起身回礼,那何明全显然是真的急着走,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