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西苑的花厅内,男女分席也只是隔了一个屏风。
沈昭昭引着女眷们入席落座,席间气氛正好,倒是怀里的笙笙却突然瘪着小嘴像是有点儿不高兴,呜呜的像是随时要哭起来了。
珍珠道:“夫人,姑娘怕是饿了,让奴婢抱着去给ru母吧。”
“我去吧。”沈昭昭看着笙笙皱巴着的小脸,心里软乎乎的,撒不开手,便还是亲自抱着离了席。
一般白天笙笙都是吃她的奶,她奶水也充裕,只是夜里起不来,才会交给ru母去喂。
能自己来的时候,昭昭都舍不得交给别人。
沈昭昭抱着孩子从厅堂里退出去,外面就是一片菊林,各色的秋菊开的正艳,沈昭昭这会儿也无心欣赏,只沿着花丛中的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快步走着。
却突然听到花丛的深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世子可别不知好歹,大夫人好心带着世子出来宴席,这满京都城的权贵都在这儿了,世子这会儿闹脾气不愿意去入席,岂不是寒了大夫人的心?”
沈昭昭眉头轻蹙,顺着声音往那边悄声走过去。
珍珠和海棠对视一眼,也都放轻了脚步跟上去。
透过花丛的间隙,沈昭昭隐约看到一个小男孩儿低垂着头站在那里,看那穿着打扮,像是哪个世家的小公子。
一个仆妇打扮的婆子满脸不耐烦的在教训他:“世子莫要再闹了,赶紧去入席。”
她说着,便伸手去抓他。
那小男孩儿却闪躲开她的手:“我不去。”
婆子眼神也凶狠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儿可是慕容府,由不得小世子在这里闹脾气,若是坏了大夫人的正事儿,回去可饶不了你。”
小男孩儿睫毛轻颤,显然是有些害怕的,但却依然紧抿着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嘿,你!”婆子扬起手便要往他身上招呼,男孩儿不闪不躲,眼神倔强的看着这个老妇。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到他身上,沈昭昭厉喝一声:“在做什么?”
那婆子吓的脸色一白,连忙讪讪的收起了自己高高扬起的手,她认出了沈昭昭的身份,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老奴给慕容夫人请安。”
沈昭昭从花丛后面走出来,沉着脸道:“好大胆的刁奴,还敢对小主子不敬!你是哪家的?”
婆子连连摆手:“不不不,老奴没有,老奴是永信侯府家的,我们家小世子向来不听话,随时随地的闹脾气,这次慕容府满月宴,我家侯夫人万分看重,特意让老奴看管好小世子,务必让小世子不要惹是生非,可谁知,这小世子还是闹了脾气,老奴正在好言相劝······”
“放肆!”
这婆子被震的“噗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沈昭昭阴沉着脸瞪着她:“他既然是世子,也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轮得到你来教训?永信侯府的规矩怕是喂了狗吧。”
婆子吓的瑟瑟发抖,连声磕头求饶,她是在家中横惯了的,这次出来任务也是盯着这小世子,让他乖乖的不惹是生非,为此她特意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教训他,没曾想本应该在厅内宴席上的慕容夫人给碰上了。
这下可是麻烦了。
沈昭昭将怀中的笙笙交给了珍珠,然后冲着那小男孩儿招了招手:“你过来。”
男孩儿迟疑的走到沈昭昭的跟前来,沈昭昭蹲下身来,牵着他的手,柔声问:“你身边只跟了这么一个婆子吗?还有没有别人?”
男孩儿摇头。
沈昭昭眉头轻蹙,这世家大族的公子千金,哪个不是金尊玉贵?身边少说也得跟三五个奴才才是。
就秦如雪的儿子赵嘉安,身边跟了六个丫鬟婆子,唯恐下人照顾的不尽心。
这永信侯府好歹也是高门显贵,开国功臣,虽说这些年在朝中日渐式微,有些衰落了,但根基还在,他们府里的堂堂世子爷身边竟就跟了这么一个老婆子。
“为什么不想入席吃饭?是还不饿吗?”沈昭昭又问。
大概是因为她现在刚刚当了母亲,就见不得小孩子受难,所以也耐心了许多。
男孩点点头,却又摇头,然后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老奴。
沈昭昭看过去,便发现那老奴正用警告的眼神看他。
沈昭昭站起身来,牵着小男孩儿:“既然还不饿,那跟着我去玩好不好?”
男孩正犹豫着,那老奴便连忙道:“夫人不可啊,我家侯夫人特意交代了······”
沈昭昭一个冷眼扫过去,那婆子吓的立马闭了嘴,虽说永信侯府是有爵位的,但谁都知道,这朝堂之中,公爵之位虽说的确尊荣,但也硬不过实权。
而慕容璟,无疑就是大盛最大的实权掌控者。
沈昭昭这首辅夫人,便是皇后也得给几分颜面,更何况是他们侯府了。
沈昭昭牵着男孩儿便走,那老奴想要跟上来,海棠却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冷冷的道:“我家夫人会照顾好小世子的,一会儿便送还给贵府,你不必操心。”
婆子只好讪讪的点头应下。
等回了主院,沈昭昭便让珍珠把笙笙抱去给奶娘喂奶了。
沈昭昭又让人送了一碗ru酪和几碟子花糕来。
“吃点东西吧。”沈昭昭对小男孩儿道。
小男孩儿摇摇头:“我不饿。”
沈昭昭笑了:“刚刚路上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小男孩儿脸上一红,慢腾腾的挪到桌边,在圆凳上坐下,双手捧着那碗ru酪吃了起来。
沈昭昭便歪在软榻上歇着,拿着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等了一会儿,海棠便回来了,抬手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查到了,这永信侯府如今的侯夫人郑氏是去年才进府的填房,前头的白氏前年便去世了,这小世子是白氏所出,白氏临死前为他求得了世子之位,但孩子到底还小,如今在侯府,也是受人拿捏磋磨。”
沈昭昭微微挑眉,她其实大概也猜到了,若是亲生的,怎么也不可能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被一个刁奴教训磋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