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马车走出京都城,行至码头,珍珠海棠先下了车。
然后扶着沈昭昭下来。
沈老太太本来还想亲自来送,但又怕太引人注目了。
连沈婉菲也不能今天走,不然所有人都会猜到沈昭昭去庆阳了,若是沈昭昭毁容的事情暴露之前,让人知道了也无妨,可现在毁容暴露,风波因此而起,这事儿传到庆阳也是同样的麻烦,只能让沈昭昭偷偷离开,去庆阳隐姓埋名。
现在能给沈昭昭少添麻烦的方法,就是低调,所以只能在府里辞别了沈昭昭,老太太拉着沈昭昭哭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让她走。
“姑娘,咱们登船吧。”
后面还有两辆马车,拉着她的行李和箱笼,因为走的仓促,很多东西也来不及收拾,王氏说之后再细致点收拾好了,让人给她送到庆阳去。
天色已经是近黄昏的时候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留恋和不舍。
若是今日这一走,她恐怕和他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庆阳这样的偏远小城,他此生怕是都不会涉足,他的天地只会在京都城这样的天子脚下,或许还有西夏,或许还有乌兹。
却绝不会是庆阳。
她原本想着在京都城远远的守着他,只偶尔看一看他也心满意足,可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她在京都城继续呆着也是给家族蒙羞,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想让他继续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姑娘若是舍不得,那就别走了。”海棠轻声道。
沈昭昭抿了抿唇:“走吧。”
她转身,登了船。
码头边的竹林之中,一个颀长的身影临风而立,他眸光沉沉的看着那一抹登船的倩影。
“爷,不去追吗?”明德试探着问。
这位主子一听说沈昭昭要走了,一阵风似的策马赶来,竟比沈昭昭还要早到了码头。
明德以为他怎么也得把沈昭昭拦下来,但此时,他却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没有任何动作。
“她大概不想见我。”沈楚川声音很轻,不像是在对明德说话,而是在对沈昭昭说话。
他是看着沈昭昭长大的,他怎会不知她的骄傲?
她回京这么久,面纱一次都没有摘过,无人知晓她容貌受损的事,她很在意,非常在意。
即便他让她留在京都城,她可能也无法安宁,即便他护着她,可她的脸始终已经成了那样了,旁人异样的眼神她也会觉得万箭穿心。
更何况,她如今根本不想要他护着。
今天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他知晓的也太迟钝,虽说沈昭昭今天对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但他冷静下来想想,觉得她可能故意说气话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他们认识不是一两年了,他了解她的脾气。
他隐约觉得有些事似乎不那么对劲,之前只是觉得有一点不对劲,现在看到她被毁掉的容颜,那一点点不对劲似乎又大了一点。
他觉得她有事瞒着他。
“南燕那边派人去查一下,她在南燕到底什么情况,还有她脸上的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恶疾,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沈楚川冷声吩咐。
“是。”
“派两个人去暗中跟着。”沈楚川又道。
明德一愣:“跟着谁?”
沈楚川冷眼睨着他。
明德立马低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到底还是心疼人家。
沈楚川看着那艘缓缓启程的船,眸光幽深,在他还没查清楚之前,让她去庆阳安生待一阵也无妨。
可突然之间,他察觉另外几艘小船似乎也跟着动了。
小船划的快,又灵活,片刻的功夫,便轻易的包围了沈家的那艘大船,然后小船上的人便扔出了绳,套住了大船,几群人举着刀直接顺着绳子爬了上去。
沈昭昭才在船舱里坐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她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碧玉通透的合
欢花玉簪。
这支原本被她卖掉的玉簪,辗转落入了沈楚川的手里。
他原本因为她擅自卖掉他们的定情信物而恼怒,可在他们准备离开南燕的最后一天,他还是亲手将这玉簪戴在了她的发髻上。
旁人都说他是阴狠之人,城府又深,睚眦必报,脾气也是阴晴不定。
可他却对她总是格外的宽容。
他总是轻易的就原谅她了,轻易的就相信了她了。
哪怕她已经伤害过他。
他还是将玉簪戴回了她的发髻上,告诉她,她还是他的妻,他还爱她。
然而下一刻,她便再次欺骗了他。
她想起那日在南燕,她逃跑的时候回头看到他的那个眼神,满是破碎的沉痛,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为什么他一次次的选择相信她,她却一次次的欺骗他。
沈昭昭闭了闭眼,有些疲惫的靠在了墙上,柔嫩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这支玉簪,心中泛起了丝丝缕缕的酸涩。
“姑娘,不好了,有人劫船!”珍珠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沈昭昭一惊:“什么?”
话音方落,便见两个男人突然踹门冲了进来,举着刀要冲着沈昭昭砍来。
沈昭昭连忙拉着珍珠往后闪躲。
就在他们靠近的那一瞬,突然被人两刀砍死了。
海棠提着沾着血的剑冲了进来:“珍珠你带着姑娘去船尾避一避,这边我来拦着!”
沈家的也不是没有带家丁的,但这些人都是高手,想也知道肯定是冲着取沈昭昭的性命来的,所以家丁也都挡不住,海棠虽说武功高,但应对这么多人也是有些棘手的。
“那你当心!”沈昭昭这才拉着珍珠往船尾跑。
船上的厮杀声响彻天,刀光剑影,一路闪躲着往船尾跑的路上,还有不少家丁和丫鬟被杀的尸体。
突然一个丫鬟被砍了脖子倒过来,珍珠吓的“啊!”的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
倒是让另一边船舷上杀红了眼的几个匪徒注意到了她们,他们眼睛一亮,笑哈哈的冲着沈昭昭逼过来:“我说怎么这么难找呢,原来在这儿啊,这赏金可是老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