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对不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唐峰奔波一天，回来就睡了。
唐澜澜也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两口面包也就当晚饭了。
十点钟，收到了江照的电话，问在哪个病房。
他刚刚才从外地回来，推了正在进行的项目，连学校都没来得及回，就直奔医院。
唐澜澜见到他的时候，一身风尘仆仆，看着累得够呛。
江照从病房门小窗上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唐峰那个骨瘦如柴的样子，瞬间有点抑制不住的心酸。但也不好表现太过明显，给唐澜澜增加心理负担。
唐澜澜其实现在已经坦然的多了，她知道，即便在不愿意接受，也得面对现实。
江照匆匆忙忙的赶来，还没有吃饭，看过人以后，她就近在医院附近找个小餐馆，进去随便给他要了个盖饭。
江照不挑食，又饿的厉害，吃得狼吞虎咽。
一边吃一边问道，“我哥没陪你吗？”
“陪的。”唐澜澜咽了嘴里的可乐，抿了抿唇，“今天他那边有事。”
江照哦了一声，吃饭的动作变得缓慢了不少，“我听说江知音的事情了。”
她那件事前几天闹的很凶，各个平台都推送过消息，他再不关注八卦，也很难看不到。
唐澜澜手指捏在可乐罐的边缘处，轻轻缓缓的摩挲，叹息道：“这事儿就不讨论了。”江知音本身已经是个受害者，再讨论提起，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角度，对她来说，多多少少都是一种伤害。
江照闻言，微微颔首，“我是想说，我哥可能得顾着她那边，要是忽略了你，你别生气。”
唐澜澜顿了顿手指，笑道，“我不至于跟人家妹妹还争风吃醋的。”
江照摆了摆手，“不是这意思，我是心疼你一个人。”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要论感情，是绝对不输她跟江知行的深厚，只不过俩人之间更多的是纯粹的友情和亲情。
她总归是个小姑娘，摊上那么大的事，一个人该有多难。
唐澜澜抬眸看他半天，最后一巴掌推在他脑门上，欣慰道：“不错嘛照狗，爸爸没白疼你一场啊。”江照：……
气氛渐渐不对吧？
俩人吃完饭，已经是凌晨以后，江照当晚也没回学校，直接在唐峰病房的沙发上，蜷缩了一晚上，想的是帮她照看一下。
其实还真用不上，但他执意，唐澜澜也就没再强撵她走。
说到底，她是渴望有那么一个依靠在的。
俩人随便聊了几句，他那边儿呼噜声都起来了。
大概是太累了。
唐澜澜又去柜子里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少有的仔细打量了他片刻，他脸上稚气未脱，但神情疲惫，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在小沙发里，憋屈的够呛。
哎，时间过的真快啊。傻不愣登的照狗，现在都知道疼人了。
她下意识往病房门口走去，心里是有那么点期待的。
一开门，走廊的长排椅上，空空如也。
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
隔天一早，江照跟唐峰聊了一会儿，又得接着赶回学校去跟导师作报告。
到了病房楼下面，又嘱咐一遍，“我这两天忙活完就回来，你先扛着点儿。”
唐澜澜哭笑不得，“我不一直都扛着呢吗。”
江照神色变了变，一巴掌推在她后脑勺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骂了句：“傻b。”
唐澜澜：“……”
未等她反击，他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你手机给我。”
“干嘛？”
“看看长得跟我的一样不。”
“……智障吧你？”唐澜澜说着，还是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了他。
江照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半分钟后，他回身，把手机还给了她，“这些钱是哥这几年的奖学金，项目分成什么的挣的，本来是攒着给你当嫁妆的。”
“啥？”唐澜澜一头雾水。
江照说完，揣好自己手机，跟她挥了挥手，然后一溜小跑的走了。
唐澜澜低头，转账页面映入眼帘，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上面的几个0……
我操。缓和片刻，她把钱又转了回去，接着一条信息弹跳出来，对不起，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唐澜澜彻底傻了……
这他妈是什么骚操作？
等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得出了一个全场最浪的结论。
江照为了怕她退钱，把她拉黑了？
—
两天之后，唐峰的病情再次恶化，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主治医师把唐澜澜叫到了办公室里边儿，非常侧面的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仨字总结：很不好。
转到这家医院之后，这是医生头一次说得这样直白。因着周耀的关系，他们一直都在研究治疗方案，但现在话说到这一步了……
显然已经是也没再有什么办法了。
唐澜澜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意就那么接受。
“医生，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尽量让他别有什么遗憾。”
“……”
唐澜澜出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其实情绪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她找了个小角落，没什么人的地方，默默的抽了根烟，也说不上究竟是有哪里不对劲，就是一边抽着烟，总觉得呼吸困难。
太阳落山之前，唐澜澜回到了病房，唐峰躺在那里，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衰弱下来。精神头勉强还算可以，醒来之后的意识也比较清晰。
唐澜澜想，那就趁现在吧，她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唐峰的床边，身手握了握他的手。
“老唐……”
她才刚作好心理建设开了口，便被唐峰给摇头打断，“闺女啊，你这样子像是在让我交代遗言。”
“……”唐澜澜闻言，身姿有些僵硬，缓了缓放松下来，语气尽量轻快，“胡说，我是想说呀，以前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我来陪你去做好吗？”
唐峰凝眉作思考状，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
唐澜澜见他这样子，甚至有些忐忑，她害怕他真的说了，却又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等了有那么半一分钟的时间，唐峰终于开口，他说，“还真没有。”唐澜澜，“……逗我呢？”
“嘿嘿……”唐峰憨笑着，又道，“不过啊，还真有个想见的人。”
“可以，谁啊？”
“你妈。”
“……”
唐澜澜的妈，当然就那一个。
高敏。
离婚那么多年，唐峰始终也没有再娶，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相反的，他长得周正，为人也热心肠，又在局里工作了那么多年，看上他的和街坊邻居同事给介绍的，大有人在。
头些年他还可以拿唐澜澜年龄小，怕她不接受为理由来拒绝，等到唐澜澜都上大学了，一年就回去那么两趟，他还是不找。拒绝的多了，渐渐的也就没人再给操持这些事儿。
别人不知道，但唐澜澜心里很清楚，他就是忘不了高敏。
否则也不会结婚戒指那么多年都没有摘过。
明明是她跑了，他却还那么念念不忘，唐澜澜即便不理解，但也想完成他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打过电话去，高敏还有些意外，唐澜澜把唐峰的事情说了一下，她那边似乎也并不意外。
她也许是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有想过要来吧？
这就有点尴尬，唐澜澜不免为她爹鸣不平，她下意识就想说一句，不方便来就算了。
但一想到唐峰那张殷切枯瘦的脸，顿时把这话给吞了回去，变成：“能不能请你务必抽一点时间？有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高敏的印象中，这是唐澜澜第一次对她这样低姿态的说话。
她有些恍惚，随即赶忙回神解释道：“澜澜，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定好时间发消息给我。”唐澜澜迅速的打断了她，又在后面加了句，“我等你。”
她是什么意思，从以前到现在，她都不太想知道。
只要能来就可以了。
高敏倒也利索，没几分钟就发了个短信过来，明天我过来。
唐澜澜捏着手机，用力的攥了攥，还是回了一条，谢谢。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把这消息告诉了唐峰，唐峰本来都快睡着了，乐的一下子精神了，挣扎着坐起来，倒腾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那两根头发。
“丫头，你说我要不要弄顶假发？”他突然这么问。
唐澜澜应着声，“成啊，我给您买套披肩发。”
唐峰白她一眼，“又糟践我。”
唐澜澜没否认，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不是，老唐啊……五六十岁了，你怎么还跟个小伙子似的，见她你有什么好打扮的？”
唐峰闻言，捋着头发的手顿了顿，正在唐澜澜以为他又要无厘头的时候，他吐了口气，喃喃自语。
“我想着，能给她留一点好印象，至少让她觉得年轻时候选择我，也不算瞎。”
他的语气虽然轻缓，但是带着明显的无奈与自嘲。
高敏离开他，他既不怨恨也不嫉恨，说到底，要怪的只有他自己。
—隔天上午，高敏就来了。
为了给俩人留点空间，也避免尴尬，唐澜澜一个人出了病房。
她刚一关门，就听到了屋里女人抑制不住的哭泣声，抽抽嗒嗒的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
但既然还能掉两滴眼泪，起码还不算太没人性。
唐澜澜出门也没走远，就站在走廊外头等着，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
她等的有些无聊，从兜里摸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给江知行，是想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知行隔了有几分钟才回，内容简单，就俩字还好。
隔着屏幕，唐澜澜都能感受到的疲惫不堪，手指在键盘上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句‘什么时候可以来看看我爸吗？’给改成了四个字，注意休息。江知行回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又加了句，想你。
唐澜澜咂么着这俩字，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发了个发射爱心的表情包。
一来一回的过于专注，没有发现旁边儿已经站了个人。
他悄无声息，唐澜澜猛不丁抬个头的功夫儿，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