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烟掉头看了过去。
斯文白净的年轻男子,端着一个楠木托盘走了进来。
“少奶奶。三少该用药了。”
“好。”
风凌烟慌忙起身。
这里的一切,于她都很陌生。
年轻男子察觉她的窘迫。“少奶奶,我是西阁总管洛平川。”
说话时,他把托盘放在了床边的小圆桌上。
没想到,他看着不过三十上下,竟是西阁的总管。
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四年前。
二十四岁的君陌殇已是叱咤风云的权贵新秀。他不仅坐拥君家继承人之位,更建立了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
世事无常。
一场离奇车祸。
让他失去了一切。
“你好。洛总管。”
风凌烟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拿腔作派。视线浅浅落在了白瓷药碗上。
“少奶奶。夫人说了。从今天开始,就由你来照顾少爷。”
洛平川看着冒着热气的汤药。又道。“这是少爷每日的保命汤药,需趁热服下。”
“保命”二字,咬得有些重。
风凌烟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洛平川转身,关上窗,开了房中的水晶吊灯。
“少奶奶,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好。”风凌烟抿了抿唇。
洛平川走了出去,轻带上卧室大门。
风凌烟在床沿上坐下,细心地拿过毛巾垫在君陌殇的颚下。然后,端起白瓷药碗,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拂了两下。
她虽然没有照顾过植物人,但奶奶瘫痪多年,都是她伺候的。还算比较有经验。
“三少,吃药了。”
风凌烟看着君陌殇,温温地叫了他一声。星眸里,覆着柔光。
“这?”
瓷勺中的汤药,顺着料峭的唇角一个劲儿往君陌殇颈脖里淌。
风凌烟连忙拿纸擦拭,心下凉了半分。
“他分明不能自主进食。”怔了怔,暗道。“洛平川刚刚并未交代,说明之前都是可以的。”
她想下去问一下怎么回事,又担心药凉了失去药效。
无论如何,三少现在都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既然已是他的妻子,无论做什么,都顺理成章。
一番挣扎。
耳后蔓延起淡淡的绯色。
她含了一口汤药,轻捏住君陌殇的嘴角,俯下身去。
唇齿相触。
如触电般战栗。
风凌烟顾不上羞赧,只想尽快把药喂进去。
舌尖用力推了推。
君陌殇总算张了嘴。
喉结轻滚。
汤药一点点咽了下去。
风凌烟丝毫没有注意到。喜被下的手,紧紧攥住了床单。
一碗药,终于见了底。
就在风凌烟喂完最后一口,双唇即将撤离的那一刻,君陌殇蓦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
风凌烟心下大骇,心跳暂停,倏然直起了身子。
明亮的灯光下,那双眼睛深邃狭长,若桃花似丹凤。漆黑的瞳仁,如黑曜石一般幽深又危险。
“三少,你醒了。”
风凌烟璀璨的星眸里,泛起了点点星光。
“三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君陌殇毫无反应。
风凌烟心下大惊,急急起身。下楼。
“洛总管,三少醒了。”
洛平川闻声,立马上楼。
两人来到喜床前。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暗影。俨然睡着的模样。
“这……不可能……刚刚,他明明睁开了眼睛……”
“少奶奶,医生说了,植物人睁眼都是无意识的,并不代表他苏醒。而且,这也不是三少第一次睁眼。”
“原来是这样。”
“少奶奶,不管怎么说。这至少证明三少不排斥你。以后,你多陪三少说说话。”
风凌烟心头一悸。
不排斥。
并不等同于接受。
传闻君家三少冷漠无情,不近女色。若他脑子清醒,刚才的行为只怕触了他的逆鳞。
洛平川走后,她又在床前坐下。
不知不觉,目光落在君陌殇料峭的唇上。
克制利落,又峭冷饱满的型唇线,给人极强的禁欲之感。许是刚刚喂过药,唇色没有那么苍白了。
风凌烟微微失神,脑中不由浮出一张同样英俊的脸庞来。
心口似长针扎过,绵绵密密蔓延开。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和景灏不会天涯永隔。我也不会嫁给三少。”
景灏。
她的前任丈夫。
四年前。新婚之夜。意外死亡。
心思袅袅散开,眼角微微泛疼。
她看着安静睡着的君陌殇,想到他可能也会像景灏一样英年早逝,唇角轻勾,星眸蒙上一层凄冷的清光。
“三少,命运待你我如此不公。我不甘心,你肯定也不甘心。”
“三少,不到最后一刻,你千万不要放弃。我相信你。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三少。嫁给你。我就是你的妻子。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拿回一切。”
氤氲而起的思绪模糊了风凌烟的视线。
床上躺着的人。
眼皮跳了跳。
-
风凌烟洗漱完,换上了一套丝绸睡衣,靠着床头坐着。
垂下的眸光,落在君陌殇颈侧。那道丑陋的伤疤,着实破坏了他的盛世美颜。
她趴下去,凑近仔细瞧了瞧。瘢痕有些厚,皮质也受损严重。修复起来确实是有些困难。
不过并非没有一点希望。
以君家的财力和权势,云国最顶级的专家都能请来。没道理医不好。
“三少,或许我可以帮你。”
咯吱。
卧室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个身形轻佻的男子走了进来,见到风凌烟,邪魅地勾了勾唇。
“嫂子……”
风凌烟心口一滞,眼底滑过一道冷笑。稍纵即逝。
洛平川的信息,果然千真万确。
君家某些人不仅想要夺走君陌殇的财富和权利,还想对他进行无耻的羞辱和伤害。
当着三少的面,玷污他新婚的妻子。
还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呢。
此事一旦曝光。
昔日高高在上的君家三少,将彻底沦为整个云国的笑话。
她。一个让君家蒙羞的女人。不用等到殉葬,就直接送去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