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岱?抚州府人,字远山,去年调任巡盐御史,今年怎么还在任上?”蒋若飞惊讶地问道。
钱德蕴阴阴地一笑:“都城被贼寇所围,吏部的那些大爷们还有闲暇管下面的官吏吗?老金的想法是对的,咱们人手少,就盯着这几个富得流油的肥缺。陈岱比历任的巡盐御史都要幸运呐,身在乱世,暴发横财,咱们不管谁管?陈阁老曾说过,盐院书吏一名顶首壹万余两,又讨缺私通关节,传递盐政消息,每随官一任,囊积万金。你们瞧瞧,一个巡盐御史后面的小跟班都能贪墨万金,何况这位正主了!让闫亮放手去查,本官替他撑着。”
金煜文得意地瞥了眼蒋若飞,拱手说道:“是!那将军那边……”
“就让方德走一趟,他下面几个队正不是挺闲吗?”钱德蕴用毋庸置疑地口吻说道。
蒋若飞有些为难,试着商量道:“都是自家兄弟,属下觉得还是找童白鹤商量商量为好。”
“唔,不是商量,是通知!”钱德蕴语气加重,阴阴地说道:“你如果开不了口,那就把他叫进来,由本官亲自来通知。”
“哎……别别别,属下去通知便是。”蒋若飞不敢造次,只得起身退出。
刚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问道:“大人,招募这些人,月俸咋和人家说?”
“临时征用,一日三顿管饱,每月发放铜钱两百文。”
“得咧。”
……
身为振威校尉的童白鹤能有什么办法,虎卫将军大人亲口敲定的事,只能执行。他差人找回手下的都统校尉方德,命道:“将手头上的事都停了,移交给戴鸣。明日招募一百五十名壮汉,带着他们去趟吴州都督府。这事儿没得商量,已经定下来了,不去也得去。”
方德面露难色,启齿道:“头,就不能让别人去吗?”
童白鹤眼睛一瞪:“不想干就滚蛋,想想多少人惦记着你的位置。稍有差池,你这身蟒袍和雁翎刀就是别人的了。”
“属下遵命便是。”
……
吴州虎贲营的外堂,放着几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陶瓷罐子,边上整齐地摆着一叠粗瓷碗。都统校尉方德将常武宁、葛翔、宋安、张云山、吕贤伟五位队正召集过来,拿起花名册说道:“你们明日随我去趟吴州都督府,潘大人缺人手紧急调用。去招募一百五十名壮汉,一日三顿管饱,每月发放一百文。人招来后,全都登记到这本簿子上。”
常九和葛老六偷偷对视了一眼,这消息太突然,自己的发财梦瞬间便被打醒,这哪成?
宋安,吴州府宋庄人,约莫只有十八九岁,家中颇有些富裕,使了不少银子将其送入虎贲营。论资历他是五位队正里最差的一位,因此他问道:“头,是啥好事?衙门中那么多人,为啥就让咱们去啊?”
张云山,山阳府庆州人,已经三十出头。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毫光内敛,算是衙门里的老油子了。他叹了口气,拍拍宋安的手说道:“老弟,好事能轮得到咱们吗?你用脑子好好想想。”
吕贤伟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葛翔微皱眉头,向方德问道:“头,咱们去多久回来?”
方德瞪着眼说道:“我咋知道吴州都督府的事儿?”
“您好歹是都统校尉嘛,向振威校尉大人打听打听?”常武宁腆着脸说道。
方德不耐烦地说道:“不愿意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的小九九,正事不干,总是在外面瞎转悠。想干什么?踩点,打劫富户?”
“哎……头儿,您可不能这么说,俺俩是为了办案。”葛翔大惊,急忙堵住方德的话头。万一被别人听见,可就解释不清了。
方德冷哼一声,问道:“那我问你,昨日你俩去周家干什么去了?”
“头儿,俺们刚想和您汇报呢。”常武宁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有了说辞:“是这么个事。昨日有两位小乞丐被周家的那胖小子欺负,差点被扔到八达河里淹死,正好被我们撞见,出手救了下来。谁知道那两个小乞丐气不过,将周家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儿说了出来。”
葛翔接过话头说道:“是啊,他俩说周家有大秘密,晚上经常看到有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进出周家大院!当时我就觉得可疑,周家很有可能和那些邪教或者孙贼有勾结。俺俩就借着替小乞丐打抱不平为由,入内查探了一番,在与周宝林交谈时,我感觉此人城府极深。遂故意勒索了他一些银子,他居然很爽快地给了,还说要摆几桌席面,请双萃阁的姑娘给撑个场面,您说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怕咱们查出来?”
常武宁又接着说道:“头儿,大案子往往由些许小事儿牵出来的,俺们继续查下去呢还是就这么算了?”
方德显然被他俩唬住了,粗大的手指关节敲打着桌面,沉吟道:“这么说,周宝林的确有鬼。要查就查个彻底!他家是经营粮油米面,现在是乱世,粮油价格飞涨,他家肯定赚的盆满钵满。正经经营就罢了,如果一旦查实有什么违法行为,报请虎卫将军大人查抄他的家财!”
葛翔故意说道:“那等咱们把都督府的事儿办完再回来查吧,反正周家也跑不了。”
方德将手一摆,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要查就赶紧查!万一周家举家逃离,上哪儿找他们去?罢了,你们继续查案,好好给我长个脸!都督府的事儿,我来想办法周全。”
“行,头儿,你们就等俺俩的好消息。”常武宁不露声色地说道。
……
夜幕降临,吴地奢华竟是另外一种风景。文人墨相邀前往千人石、荷花荡游玩,舟船早已预定一空,富人商旅争相邀请好友前往喝酒,其男女之杂,灿烂之景,不可名状。
相比人们争相前往的风景名胜之地,吴州城内的老街巷子里便显得颇为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