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什么混账玩意,以读书人自诩,礼义廉耻,克己复礼,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们家妱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与你这个禽兽东西扯上了关系,好端端的姑娘,平白沾了一身糟污,早知今日,当初我便是不要这中军左都督的位子,也要拒了这门亲事。”
苏明霁软倒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抽搐,额头上被砸得伤处鲜血直流。
武宁侯猛然握紧了双拳,脸色铁青。
便是知道,沈岐下手有分寸,不会将明霁伤出一个好歹,可沈岐当着父亲和他的面说这话,是在打武宁侯府的脸。
又不是明霁一个人的错。
明霁在翠竹轩一个人待得好好的,分明是那不知羞耻的沈二小姐故意勾引明霁。
沈岐缓下心头的怒火,对沈昭嬑道:“妱妱不用顾忌,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爹爹为你做主。”
沈昭嬑心中一定:“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但凭父亲做主。”
沈岐颔首,这才看向老武宁侯:“当年,您举荐我接任了中军左都督一职,我心中对您十分感激,武宁侯府牵扯了太后党,在朝中如履薄冰,我也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量帮扶你们家。”
老武宁侯心里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后来你们家屡次为苏明霁请封世子被都察院留中,也是我出面作保,苏明霁这才请封成功,你们家的爵位这才得以世袭,便足以抵消当年您老对我的举荐之恩。”
老武宁侯闭了闭眼,只好道:“这些年你帮了我们家许多,是我们家对不住你。”
世交之间,一旦开始清算恩义,两家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武宁侯府已经陷入被动,也只能被沈岐牵着鼻子走。
唯一值庆幸的是,沈岐疼爱女儿,不敢与武宁侯府撕破脸,以免把事情闹大坏了沈昭嬑的名声。
沈岐面色不由一松,这证明老武宁侯同意商量退亲,只要双方利益符合,多半是能和平退亲。
沈岐也不废话:“这桩婚事是当年您老出面订下,如今您老在场,便择日不如撞日,两家商量着把婚事退了吧,到底是世代的交情,没得因为儿女的事攀扯不清,最后撕破了脸面,您意下如何?”
老武宁侯府似是怔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开口。
一旁的武宁侯却忙道:“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住镇北侯府,对不住昭嬑侄女,回头我们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婚姻是为结两姓之好,是两家的大事,怎好说退就退,不如我们先冷静冷静……”
发生了这种事,还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还真叫沈岐大开眼界。
他抬眼看了老武宁侯。
可老武宁侯却仿佛没听到一般。
沈岐也明白了,武宁侯府并非真的不肯退婚,他们只是不肯轻易退婚。
沈岐被这一家子的无耻气笑了。
他好端端的闺女,从小就金娇玉贵了长大,怎好让苏明霁这个龌龊的狗东西给拖累了名声?
退婚,向来是女子更吃亏。
武宁侯府若是执意要拖着昭嬑,镇北侯府还真拿他没有办法,若是两家撕破了脸,妱妱的名声就全完了。
真真是一屋子腌臜东西。
沈岐沉了沉脸:“苏侯明儿上午随我去一趟左都御史尤大人家中,回头就直接去武宁侯府,两家换回庚帖和订亲的信物,从此之后,我们两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要挨谁的边,谁也不要再碍着谁。”
直到这时,老武宁侯才一边咳嗽着,艰难开口:“这件事,总归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你顾念了世家的交情,还肯帮我们家这一把,我们家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咳咳咳,”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咳得撕心裂肺,“这样也好,我们家明霁干了混账事,我也没脸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看在我这个老货的面子上,不要记恨我们家。”
说得好像沈岐是自愿帮忙,不是被他们家逼迫一般。
武宁侯心中暗喜,却仍有些不甘心:“可是明霁和二姑娘……”
沈青词听了这话,凄迷的眼中透出光亮来,她和苏明霁有了肌肤之亲,清白已失,名节尽毁,如果不嫁苏明霁,她这辈子就全毁了,便为了两家的清誉,大伯也会同意将亲事换到她身上。
还有祖母。
祖母最疼她,一定会帮她的。
只要与苏明霁订了亲,她便是失了清白也无所谓,反正她将来是要嫁给苏明霁。
武宁侯夫人也道:“到底是我们明霁太混账,坏了二小姐的清白,毁了二小姐的名节,是明霁对不住二小姐,昭嬑与明霁无缘,倒不如让青词……”
“闭嘴!”柳心瑶气得直哆嗦,“你们说这话时,可曾想过妱妱,妱妱已经受尽了委屈,你们还要换亲……外人要怎样看她?还当是妱妱哪里不妥了,所以武宁侯府不要昭妱,才要换了沈青词!”
“你们怎能这样祸害我女儿?”
“毁了我侯府一个女儿还不够,还要指着再毁了昭妱的名声?”
“我倒要问问你们武宁侯府,到底居心何在?”
武宁侯夫人讪讪着闭了嘴,心里却犹有不甘,拿眼看了沈老夫人。
沈岐最重孝道,只要沈老夫人同意了这事,沈岐多半不会违抗母亲。
两家依旧是姻亲。
便是关系大不如前,却也是打断了骨头连了筋,沈岐摆脱不掉武宁侯府。
“祖母,我知道错了……”瘫在地上的沈青词也是眼泪涟涟,目光哀凄地看向祖母,希望祖母能为她做主。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不忍最疼爱的孙女儿就这样毁了,开了口:“我看这样也成,虽然对昭姐儿的名声些损伤,便多补偿补偿就是了,但青词若是不嫁进武宁侯府,这一辈子就全毁了。”
将来沈君彦步入朝堂,还能借着武宁侯府的关系打点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