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歇息了半日,池真真便缓了过来,她的工坊开得蒸蒸日上,城中店铺才开张不久,原庆还不值得她就此消沉。
午间施娘子从工坊回来,并未带回坏消息,还说管事带人试做新纸的事有了眉目,这令池真真的心情舒畅许多,饭也能用得下去。到底还年轻,上一刻还万念俱灰,这会儿差不多恢复了心情,等施娘子提出明日工坊要往燕京城送货,她突然发奇想道:“明日,我们一起回趟燕京可好?”
其他三人吃了一惊,池真真一直不愿回去,新铺子能开起来全靠施娘子张罗,这回是怎么了?
池真真被看得莫名其妙,刚刚来玉泉镇时,她确实不愿提起燕京,怕见到相熟的人,不愿想起与檀宁有关的回忆。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道:“我不过是想通了,有些事不是我想避就避得开,再说玉泉镇上店铺太少,家里有些东西得去城里添置,索性大家都回去。”
阿音愣了会儿才脆生生应下,去寻纸笔,眼瞅着天凉了,入冬也不远,一家子起居出行要买的可多了,得提前将要买的物件记下来,省得明日有遗漏,金莺想的是听说将军病重,不知她们明日去不去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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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纸坊正逐渐被燕京城中各店铺熟悉,皆因但凡有新的纸品冒头,必定出自一家名叫“玉玄鉴”的新店,听说东家是一名女子,与玉泉纸坊的关系匪浅,总能拿到最新的货品,做生意的个个精明,打探到货源便寻去玉泉镇,比起京郊纸坊的廉价货品,他们更想多在店中售卖价格高但纸质上乘的新纸吸引人。
十月中的天气虽不至于穿得太多,池真真等人还是在阿音的劝说下,都罩上了薄袄子,齐叔赶车带着她们从玉泉镇来到京城。
今日是个好天,池真真扶着阿音的手下车,抬头看见招牌上“玉玄鉴”三个字在太阳照耀下似在发光,她的心情更好了些。
如她所愿,还是将那间装裱铺子给盘下来,池真真早在脑海中想过店铺到手后如何布置,整间店面未做太大改动,只在墙边新加两个柜架,分类放着纸张与砚台笔墨。
走进店铺,掌柜笑着迎上来,看清池真真的脸后笑容微滞,他还记得此女,便是她几次询问店铺是否转让,那之后不久,东家将店子卖了,他本以为自己得收拾行装回老家去,没想到新东家不仅将他留下来,连装裱师傅也请回来接着用。
“姑娘,本店……东家来了!”
掌柜并不知池真真是真正的东家,而是看见她身后的施娘子,忙上前招呼,施娘子也没有解释,冲他微微颔首,亲自给池真真介绍起店里的笔墨纸张。
“玉玄鉴”与城中常见的纸笔铺子一样,除了售卖新品纸张,也从外头进了不少与纸笔有关的用品,毕竟文人书写画画除了用到纸,还要用到其他东西,只卖纸根本不用特意开间铺子。
池真真没在“玉玄鉴”停留太久,看过一遍过了眼瘾便离开,上车前她侧过身看向第一楼,大门上还贴着官府的封条,不知几时才能重新开业。
施娘子每旬都亲自来过一遍纸笔铺与段氏布庄的帐,这回也不例外,她到了段氏布庄便忙着看帐本,池真真与段氏走到角落说话,不去打扰让她分心。
段氏低声道:“施先生是个极有本事的人,真真啊,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何待她那般亲近,现在我懂了,你的眼光不错。”
她是必须有个人让她依赖的性子,池真真也好不到哪去,闻言点头道:“先生比我能干得多,婶婶有事可以多向她请教。”
认识施娘子至今,她没有主动问过施娘子当年家中出事的缘由,知道了又如何,那是施娘子的人生,她只要知道施娘子性格温和,有才学又有本事就够了,无论池真真与段氏有多少随口一提的念头,到了施娘子这里,总能被她转化成合理的、可以付诸行动的安排,池小志数次提出想跟着施先生念书的打算,可惜没能成功。
正事说完,段氏说起要给池小志寻摸好人家的女儿相看,池小声差点被茶水呛住,池小志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现在说亲是不是太早了?
可段氏振振有词地道:“我倒是想等他考个名堂出来,可万一怎么考都没戏呢?到时候年纪老大越不好说亲事。”
话不是这么说,池真真想帮还在紫云书院念书的池小志说几句,便听一道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池姑娘,许久未见,你,你可还好?”
她抬起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陪着两个女子走进布庄,正是与池园相邻而居的潘泉泽,倒真的是许久未见。
他身边的两个女子中,一名年长些的与他眉眼间有些相似,正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池真真,另一个年纪不大,细眉修得十分齐整,往潘泉泽身边站了站,开口问道:“表哥,你认识这位姑娘?”
池真真像忘了潘泉泽一般,疑惑问道:“公子是否认错人,我与你相识吗?”
若潘泉泽识相,只要说一句认错了,那么他们大可就此尴尬一笑如路人般再也不见,可他却极其认真地道:“姑娘可是忘了我?我姓潘名泉泽,家住叶儿牌坊,就在池园西边,咱们是邻居。”
池真真的表情微微僵硬,她就知道,今日回燕京不会太平!什么邻居,她根本就没住过池园,何况眼下住在池园的另有其人,潘泉泽一再提起,她的神色便冷了下来。
方才说话的女子又问:“表哥,她就是住在池园里的飞鸾姑娘?”
都说飞鸾姑娘生得妩媚动人,眼前的池真真穿着件寻常花色的薄袄,纵然容貌胜过她,哪里像传说中的人间仙姝?
潘泉泽暗道糟糕,虽然只与池真真见过三面,但得知她是锦衣卫指挥使檀宁的外室时,他可是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如今他只顾着与池真真攀谈,却忘了一旦提起池园,免不了要同母亲解释池真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