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走到言送实身前:“有事吗?”
“欢欢,你还活着,”言送实看着言欢的眼睛里有些湿。
言欢表情很平静:“是,我还活着。”
每个她曾经认识的人,看到她都会说这句话。
这就是当年她假死造成的后遗症。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见见爸爸,你知道,这些年爸爸有多想你吗。”
言欢望着他,想?
他会吗?
“欢欢,你心里到底有多恨爸爸,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爸爸,你知道爸爸这些年,晚上连做梦都会梦到你吗?”
言欢看着言送实憔悴了不止一点点的脸,和头顶花白的头发,终究是眉心凝了凝。
“反正你身边有你心爱的人在照顾你,你又何必呢。”
“你还要跟爸爸赌气吗?我再婚已经十五年了,这道坎儿,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难过?”
“本来,我妈做错了事情,你再婚,这不是一件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可你不爱我了,这才是最让我难过的。”
“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怎么可能会不爱你。”
“你若爱我,会那么偏心吗?你觉得,言倾从小就不在你身边长大,所以你对她很愧疚,在她们母女俩进了言家大门后,你扪心自问,你真心的为我着想过吗?
参加学校的家长会,永远都是我讨厌的那个女人代替你来参加,可言倾的家长会呢?你总是亲力亲为。你以为我是瞎的,真的看不到你区别对待的吗?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也会痛的,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对于我来说是怎样的伤害吗?你现在来说你爱我?我怎么信?太晚了。
我跟你说过的,我后来所承受的所有伤痛,都是你跟我妈给我的,如果你们不爱彼此,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既然生了我,你们又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给我一个家。哪怕你能在再婚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也不会那么痛。”
言欢说着,声音也高了许多。
“欢……”
“别再叫我的名字了,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自己不是言欢,不是你言送实的女儿。我明明有爸爸,有妈妈,可是却活的像个孤儿,姥爷走了,除了二哥,没有人爱我。
别人走投无路,都会回到家里,找爸妈,寻求帮助和温暖,而我呢?我只能自我救赎,19岁的我,一个人走到陌生的城市,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时,你知道我会有多么的恐惧,有多少次想去死吗。
六年了,我好不容易从阴影里走出来,重新回到这座城市,你却来跟我说,你爱我?谁信,我才不信,你不爱我,你爱的只有你的言倾,没有我,没有。”
言送实被言欢吼的眼眶泛红,向后趔趄了两步。
言欢看到父亲这样子,心里一阵酸:“真的,爸,你别用你现在这副可怜的样子来见我,在你把我卖给福家,卖给二哥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已经失去我了。”
“卖……”言送实心痛不已,他后退两步:“欢欢,你真的不懂爸爸的心。”
“是,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以后也不想懂,今天你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听说,你跟福康仁走的很近?”
“是。”
“欢欢,如果你还信我,以后一定离他远一点,我这是为你好。”
言欢侧头冷笑:“别打着为我好的幌子跟我说这些,福叔叔起码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可你呢,只会在我伤口上撒盐。”
“欢欢,如果你真的知道过去发生过些什么,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指的是,福叔叔抢了言氏集团股份的事情?”
“我指的是,我们这一代人年轻的时候发生的一切。”
言欢眉心间带着抹犹豫:“我知道的,福叔叔告诉过我,他爱我妈妈。”
“爱?呵,他那样的人,不会爱任何人,欢欢,你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因为你的单纯,才会被人利用,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一定不会害你的,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言欢侧头,沉思片刻:“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就是想要来看看,我的女儿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我想知道,这些年你过的到底好不好,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可是看到你后,我觉得,我的问题有些多余,那么小的人儿,一个人背井离乡,怎么可能过的好,不过欢欢,你能活着,爸爸真的很高兴,真的。”
言送实说着,老泪纵横。
言欢别过脸不去看他。
她见不得别人哭,因为她心软。
“既然你想说的话说完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我开车来的,以后,能抽时间,跟爸爸一起吃顿饭吗?”
言欢迅速转身背对着他:“那我就不送你了,还有工作,你慢走。”
她说完,小跑着往电梯门口跑去。
言送实看着她进了电梯,回身按按钮关电梯。
门几乎关上的时候,他看到言欢抬手擦了眼睛。
他知道,他的女儿,终究不是个绝情之人。
言欢在电梯里不停的抹眼泪。
她故意将电梯按在三楼。
出了电梯,完全平复了心情,她才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一出电梯门,正好遇上了从设计部走出来的福有翰。
看到他眼眶红红的,福有翰大步上前:“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你当老子瞎呀,你看看你这眼红的,像得了红眼病。”
言欢快速的揉了揉眼:“你别夸张了,你上班时间没事儿老往设计部跑什么。”
“来找你啊,跟我来。”
“又要干嘛?”
福有翰指着她的眼:“带你去消灭红眼病,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进了办公室,一会儿肯定又有流言蜚语了,他们一准儿说,你是被我甩了,痛哭流涕了。”
言欢呼口气,虽然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是他的话在理。
流言蜚语,她听够了。
两人一起重新回了电梯,福有翰按了顶层。
他带她来到天台上。
“行了,哭吧,我在这儿帮你守着。”
福有翰的话让言欢无语:“我为什么要哭?”
“你爸刚刚不是来找过你吗?”
“你怎么知道的?”
“徐部长说的,我下来找你,他跟我说,你在一楼大厅见言氏集团的总裁,我正准备下去呢,谁知道你就上来了,说说吧,他又说什么伤你心的话了?”
言欢眉心微微挑了挑,走到了天台边,吹着寒风。
“嘿,问你话呢。”
言欢没有动:“他还需要说什么吗?他的存在,他站在我面前,就足够我悲伤的了。”
福有翰眉心扬起,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
“看来,我们两个都摊了个不称职的父亲。”
“别这么说叔叔,我看得出,他还是很爱你的。”
“没有爱自己子女的父亲,会二十多年,几乎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知道他为什么不爱我吗?因为他不爱我母亲。”
言欢看他,本来是说她的事情,怎么他倒悲伤上了。
“别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行吗,你自己都够可怜的,跟谁俩呢。”
言欢不禁一笑:“是,我们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所以说呀,投胎是门技术活儿,别人都羡慕我们自小生活在金窝窝里,我们却羡慕别人父母康健,家庭和睦。”
言欢点头,有道理:“人的心本来就是永远不会知足的,因为活着,活着,就总会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你也还是看开点儿好。”
“等会儿,不不不,等会儿啊,明明是我叫你上来,安慰你的,怎么又反过来了?”
言欢噗嗤一笑,心情真的好了大半:“因为你搞笑,我本来就是平复好了心情才回办公室的,谁要你安慰了。”
“那你还跟我上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上来治红眼病啊。”
她看着他,唇角勾着暖阳一般的笑容。
福有翰一开始盯着她看,可很快,他就将目光移开。
因为他想……吻她,很想。
他咽了咽口水。
“你父亲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工作的。”
“可能是打听过的吧。”
“那他没有说,让你离开权墨深?”
言欢看他:“他为什么要让我离开二哥,二哥又没做错什么。”
“他?他做错的事儿可多了去了,譬如,耍心机,明明要公平竞争,他却先把你睡了。又譬如,他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言欢翻了个白眼:“你心里的怨念太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都他妈被你害的,自打认识了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他妈的把老子的人生都给打乱了。”
言欢凝眉:“你能好好说话吗?我可不会对你的人生负责。”
“我说的还不够好吗?你知道我现在天天都在想什么吗?”
言欢摇头:“虽然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
“对我来说,就是好事儿,我想找到让你和权墨深离婚的方法。”
言欢瞿然心惊,瞪着他:“你能别一天到晚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吗?”
“很无聊吗?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言欢摇头:“我忽然不想听了。”
福有翰身子一侧,上前将她圈在怀抱里:“不想听也得听。”
“喂,福有翰,你又来了。”
“我现在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