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说,如今皇帝不在,是除掉庄绾最好的时机。
太后并未阻止她,因为金枝说的是实话,皇帝不在,宫中做主的便是皇后和她这个太后,若是她和皇后联手都不能弄死一个庄绾,那她真是白活这些年了。
若非皇后出事,若非她被气病了,便是金枝不提,她也有意在这时候彻底除掉庄绾。
所以,太后让金枝放手去做,既然宫里已经乌烟瘴气,正好趁这个时候把该除的都除了,皇帝回宫的时候,再请高僧来做场法师,去去晦气,往后,日子就清静了。
金枝来的时候,皇后靠在九尺沉香雕花大床上,宫女正喂她喝药。
半个多月,她的精神好一些了,能好好吃东西了,整个人却似丢了魂的木偶,瘦了一圈,脸色惨白,面颊深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颓然。
宫女喂完药,给皇后漱了口,转身朝金枝行了礼便端着东西出去了。
等殿中只剩金枝和皇后,金枝拉着椅子坐在床榻前,盯着皇后看了一会,皇后并未看她,似乎是累了,手撑着床想躺下。
金枝在她躺下去之前,突然开口道:“皇后娘娘浑浑噩噩多日,难道不想知道,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她说着说着就笑出声,轻佻的腔调尽是嘲讽。
“臣妾早提醒过皇后娘娘,永宁宫那位是修炼千年的妖精,您偏偏不听,好心当成驴肝肺,上赶着要跟人家做姐妹,这下好了,孩子没了,连生育的能力都没了”
金枝平日里便仗着太后的势力说话放肆不知收敛,所以皇后并未说什么,只是她话中的意思,却让人不能不多想。
皇后浑浊无神的眼睛看向金枝,“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枝波澜不惊的盯着她眸里的恐慌,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自有孕后,永宁宫那位送了不少滋补之物吧,特别是那昂贵稀少,皇上只给了永宁宫的血燕,娘娘心善,便只记着人家的好,却不知那燕窝是掺了毒要人命的!”
皇后震惊,很快又惶恐的摇头。
“不可能!本宫自有孕后,一切都谨慎小心,吃的东西用的东西都是提前让太医查了的,这还是婉贵妃提醒的本宫,她岂会害本宫!”
金枝脸上露出怜惜和同情,“娘娘没发现,这两日您身边的画眉不见了吗?哼,画眉早就被永宁宫那位收买了,画眉是您的贴身婢女,她给您吃的东西,有没有给太医看您也不知道,您又不可能亲自跟着去太医院”
皇后长久的惊愕后,终于回过神来,画眉?是啊,这两日好像没见到她,她近来魂不附体,发现了却没心思问,没了孩子,似乎什么都失去了希望和兴致。
画眉背叛她?怎么可能,画眉跟了她十多年了,一向忠心不二,岂会背叛她?
“画眉呢?”
她哑声问了一句,金枝叹道:“娘娘还真是心善的让人担忧,到了此刻,竟还惦念着那合该被千刀万剐的叛徒,我也不瞒您,画眉叛主的事是太后查出来的,太后听见画眉亲口承认,勃然大怒,当即让人杖毙,如今,应该被地府的两个小鬼勾走了吧”
说罢,又加了一句,“我知娘娘向来不喜欢我,但这事我可不敢说谎,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问太后,或者,我帮您把太后请来也可以”
皇后终究是不愿相信庄绾会害她,可金枝的话又不似作假,沉痛骇然几乎将她吞没时,金枝好心的让人去请了长缨。
长缨是太后的心腹,当她的话与金枝如出一辙时,皇后崩溃了,她愤怒又绝望,踉跄着下床就要去永宁宫问个明白,金枝忙拉住她把她按回床榻。
“皇后娘娘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竟还不长记性吗?”
“太后说,娘娘知道她是谁,庄绾!她是皇上的心头肉庄绾!便是她当着皇上的面承认她真的害了您,又如何?”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已经被她迷了心智了,无论她做什么,皇上都不会责怪,况且太后盛怒之下杀了画眉,如今死无对证,只要她不承认,皇上肯定会信她,到时,娘娘会被皇上厌恶的!”
“在皇上心里,莫说我们这些嫔妃,如今便是太后,也比不得庄绾重要!”
金枝的这些话,句句说到了皇后的心坎里,是啊,庄绾是皇帝的心头肉,她是最知道皇帝对庄绾心思的。
当初她扮做庄绾才得了那一夜宠幸,就连宫里那些同庄绾相似的女人,都是她一个个选入宫的!
后面皇帝留宿在她宫中,让她怀上孩子,不是兑现当初的承诺,只是因为庄绾开口让他雨露均沾。
往日不曾觉得什么,因为她觉得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可此时此刻,耳边听着金枝一句句刺激,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庄绾......
她竟是如此恶毒吗?可是,为什么?明明是庄绾自己把皇上让出来的,如今又为何费尽心思的害她?
听她这句喃喃疑问,金枝冷笑。
“她肯把皇上让出来,不是她大度,是她不能不让,她很聪明,她知道就算皇上心中只有她,早晚,皇上也得雨露均沾,皇上近来正是用人的时候,嫔妃的作用就是帮皇上拉拢前朝官员的,若皇上一直冷落后宫的嫔妃,前朝谁肯为他效命?”
“庄绾肯定也清楚,皇上只是在等她开口而已,她主动开口,皇上只会觉得她大度,会对她更心疼更愧疚,这只是庄绾固宠的手段而已!”
“您自己想想,她入宫这么久从未跟您来往,您怀孕后,她反倒跟您来往密切,还送了那么多东西,哼,明显早就有预谋了,偏您看不透”
“画眉都交代了,那燕窝可以让您脏腑虚损,气血枯竭,那日您昏迷前应该看到了吧,您身上,床上,全是血,四个多月了,孩子都已经成型了......”
皇后崩溃恸哭,凄厉的打断她,“你别说了!别说了!”
成型了,她的孩子已经成型了......
金枝像是看不到她的痛苦,继续刺激她,“娘娘近来听说外面那些传言了吗,关于赵子勋无子嗣的传言,我听说,宫里,有的是法子让嫔妃没有身孕”
“您知道最恶毒的是什么吗?一碗药,可以让成型的孩子化成血水,可以一劳永逸绝了生育,如今看来,庄绾给您用的就是这种法子,您没了孩子,再不能生育,那她的儿子就肯定是太子了!”
风簌簌扑打在窗棂,殿内是不冷的,但皇后却觉得身处严寒地狱,有洪水猛兽朝她扑过来,她哭了许久,怨恨涌上心头,将她整个人吞没。
“你告诉本宫这些,是想做什么?”
皇后不傻,冷静下来后,她猜到金枝一定是有目的,平日两人往来不密切,她就算知道真相,也犯不着跑过来同她说这么多话。
金枝唇边一缕讥讽的笑渐渐转为兴奋和疯狂,怪异的提醒道:
“这样一个毒瘤,既然皇上如今不在宫中,皇后娘娘还不赶紧摘掉吗?这次您失去的是孩子,若是她看上您的皇后之位,下一次......您丢掉的可就是命了!”
皇后转头看她,面上并无震惊,事实上,她已经猜到了金枝的目的,除掉庄绾?这一刻,她确实动了杀心,她要为她的孩子报仇,可是......
金枝对上她的视线,眸深似海,“这是太后的意思,我是来传话的,太后会帮您的”
.........
皇后的精神更好些时,庄绾去看她,皇后面色凄苦的拉着她的手。
“婉贵妃,你今晚能不能陪本宫睡,本宫近来总做噩梦,想找个人说说话,这宫里人人都有心思,本宫就跟你还亲近些”
庄绾可怜她,却又有些犹豫,陪她倒是可以,但是儿子晚上是离不开她的,皇后又刚失去孩子,若是她抱着孩子过来,会不会刺激她?
皇后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轻轻道:“你把小皇子抱来吧,本宫命苦,此生是无子女缘了,你若不嫌弃本宫,今晚便让本宫哄他睡吧,本宫也想体验体验有孩子在怀的感觉”
庄绾见她苍白的脸上有悲痛至极的哀伤,终是不忍拒绝,当夜便抱着孩子过来了。
皇帝临走时让成阳给了她一队侍卫,领头侍卫要跟着她过来,因为皇帝给他们的命令,是婉贵妃去哪他们去哪。
庄绾觉得兴师动众会惹皇后不喜,结果还没开口,皇后便十分体贴道:
“让他们过来吧,这样他们安心,皇上放心,本宫也宽心”
就这样,这一晚,庄绾抱着儿子在皇后的寝宫住下了,两人聊得倒不是很多,多是皇后抱着孩子逗孩子,庄绾见她在看向孩子时黯淡又羡慕的目光,惋惜又替她难过。
夜里,庄绾第二次起来喂奶,把儿子喂饱哄睡了,自己刚要躺下,突然有宫女隔着珠帘喊皇后,一直睡着的皇后很快睁开眼,把人喊进来细问,宫女说太后不大好了,太医都过去了。
皇后急急忙忙要起来,庄绾拉住她,劝道:“太医都去了,您去了也是着急,何况您的身子还没养好呢,别折腾了”
皇后拍拍她的手背,“本宫是皇后,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太后出事本宫是一定要过去的,这一去不知何时归了,你和安儿先睡,不用等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