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的事,让老太太心中郁结,后来宋氏离世,她便越发不安。
再后来,皇帝过来把庄绾带走,她更惶恐,觉得是宋氏挖坟坏了霍家的风水,所以家里才接二连三的出事。
又惊又怕中,老太太便撑不住了,直接病倒了,到现在还不能下床,霍时玄念着曾经的恩情,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阿戒扶着他去了长寿堂,老夫人见他鼻青脸肿,屈背弯膝的凄惨模样,心疼至极,抱着他哭了许久,后来霍勇过来安抚才好了。
老夫人缓了情绪,便开始如霍时玄所料般,苦口婆心的劝他。
“你们的事,你父亲刚才都同我说了,小六啊,无论太后和皇帝之间在较量什么,咱们都不能成为牺牲品,如今看来,庄绾不属于这里”
“你忘了她吧,祖母再给你寻一门极好的婚事,你如今有出息了,人也变得稳重了,扬州城还是有许多好姑娘的”
霍时玄安安静静的听完,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笑问了声,“祖母,若我非她不可呢?”
老夫人再劝,“小六啊,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等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分开久了,你就能忘记她了”
霍时玄慢慢收敛笑容,唇角带着几分讥诮。
“我以为祖母是非常喜欢绾绾的,怎么她才刚走没几天,祖母就劝我忘了她,自古以来,也没有皇帝抢民妻的道理,祖母怎知最后绾绾不是属于我的?”
霍勇严肃道:“从前是没有君抢民妻,但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你若是执迷不悔,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
老夫人接话道:“是啊,祖母喜欢归喜欢,但她现在威胁到霍家的安危了,小六啊,你可不能糊涂啊!”
霍时玄垂着脑袋默了许久,在老夫人焦急的催促中,笑了。
“我懂了,所以祖母的意思是,让我在霍家和庄绾之间选一个,对吗”
他抬头望过去,不等两人开口,直接道:“我选庄绾”
霍勇和老夫人面面相觑,皆是脸色一变,霍勇拧眉道:“你什么意思?”
霍时玄扶着阿戒的手站起身,“庄绾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你们不是怕她给你们带来灾祸吗,行,从现在开始,我霍时玄,跟霍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看向霍勇,“我跟你,不再是父子”
他说完,朝阿戒摆摆手,阿戒便上前,把庄绾抄的那本佛经递到老夫人手里,霍时玄撩袍朝她跪下,郑重磕了个头。
“祖母,这是绾绾给您准备的寿礼,她亲手抄写的百页佛经,孙儿和绾绾提前给您拜寿了,孙儿不孝,从现在开始,您只当没有孙儿这个人,祝您福寿安康”
老夫人惊骇,“小六,你这是做什么啊!”
霍时玄身上的骨头还是痛的,不欲再多言,等阿戒扶他起来后,便转身往外走,老夫人激烈的哭喊声惊醒了一旁征愣的霍勇。
霍勇只是想让老太太劝劝他,实在没想到这小子会直接断绝关系,气的浑身发颤,见老夫人急到几乎昏厥,怒极之下冲过去拉住霍时玄,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逆子!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搭上霍家所有人的命吗!你祖母向来最疼你,你看看你把她气成什么样子!”
“断绝关系是吧!行,你现在就给我滚出霍家!这是老子的地盘,你有本事就滚出去!永远别回来!”
阿戒咬牙忍了忍没动手,伸手扶稳了霍时玄的身体。
霍时玄揉了揉脸,舔舔嘴角,转头,俊脸上散漫不在,心里正好有一股火要发泄,吼的声音比霍勇还大。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这纨绔的混账东西不配当你儿子吗,我现在主动跟你断绝关系,不入你霍家的坟,你又生什么气?”
“祖母是疼我,可她那是因为愧疚!宋闵玉能害死我娘,你和她都是帮凶,是你们纵容了宋闵玉的罪恶,我娘才会死,她心知肚明,她觉得愧疚所以才疼我!”
“这些年我费尽心思为她寻来续命的药材,好几次命在悬崖差点死了!我媳妇除夕的时候救了她的命,还帮她赶走了宋闵玉藏在她身边的毒瘤,她的恩情我还了!我不欠了!”
“还有你,你是我亲爹,可你为我做过什么?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霍褚良,只有霍之岩,你连抱都没抱过我,他们咳嗽一声你慌的不行,又请大夫又亲自照顾,我呢,从我娘死后我生多大病都是我自己熬过来的!我没死是阎王不收我!”
“还有庄绾,当年我不要庄绾,是你怕死,是你硬塞给我的,现在我好不容易爱上她了,好不容易爱上的!我没她活不了了,你又让我放手!”
“我就是愿意为了她赔上命怎么了!这个家里,人人都有算计,只有她是真心真意的关心我,我受伤她会哭,我高兴她跟着高兴,我的衣服破了她给我补,我喝醉她守我守一夜”
“现在我们遇到困难了,她肚子里还有我儿子,你亲孙子!你非但不帮,还要我放弃,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小时候我有爹就像没爹,现在我更不需要爹了,我不要你了!”
霍时玄眼睛通红,最后一句,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不想再看到霍勇这张恶心的脸,没咳完就让阿戒带他离开,任凭老夫人在后面如何喊也没回头。
老夫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霍勇呆呆的望着霍时玄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反应,像是傻了般。
这情形,似曾相似,当年他跟京都霍家断绝关系离开,似乎也是这般场景......
.........
刚从长寿堂出来,霍时玄就碰到了孟筝,他看都没看她,由阿戒搀着往前走。
孟筝见四下无人,大步追了上去,温声细语中带着关切,“小六,我听说皇上把庄绾带走了,你没事吧?”
孟筝近来过得十分不顺,当她知道霍褚良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且容貌与他原配王氏相似时,她心中难以言说的恶心。
她没忍住同他大吵一架,霍褚良竟然说要让那女人生下嫡子,她几乎要崩溃,后来因为宋氏的葬礼是她操办,他又把对老爷子的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她更觉死心了。
所以,她想另寻出路,得知庄绾被皇帝带走了,她万分惊喜,她始终相信,当初霍时玄对她是有感情的,否则怎么他们婚约取消后,他多年未娶妻。
最重要的是,她自霍褚良嘴里听说,他名下的许多铺子都被霍时玄抢了去,而且,霍时玄还把宋家的生意全抢了,她竟不知霍时玄如此厉害。
这样有潜力,又是嫡子的男人,该属于她才是,她已经选错了一次,这次绝不能再放过!
方才听说老夫人醒了,把霍时玄叫来了,她就借着探病请安的缘由过来,希望能碰到他,果然是碰到了,老天爷都在帮她。
凭着心中涌出的一股子期望,她才有勇气过来叫住他。
“小六,我有话同你说,你......”
“滚开!”
她拦着路,霍时玄嫌恶的看她一眼,孟筝露出委屈的神色,霍时玄看着就恶心,正要让阿戒把她踹开,余光瞥见了正朝长寿堂走的霍褚良。
他朝阿戒使了个神色,阿戒便大声朝霍褚良喊,“大少爷!”
霍褚良下意识回头,看见孟筝和霍时玄站在一起,孟筝的手还正伸向霍时玄,脸色骤然变了,气势汹汹的就走过来。
“你们干什么呢!”
孟筝在阿戒叫喊的时候就收了手,听到霍褚良问,正准备找个理由时,霍时玄开了口。
“你媳妇说,她非常后悔当初嫁给你,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我,因为想得到我,所以先下毒毒死你娘这个威胁,然后,她知道我非常讨厌霍之岩,所以又给霍之岩下毒讨好我”
他转头看着孟筝惨白无血色的脸,嗤笑了声,再转头看向震惊不可置信的霍褚良,一脸同情道:
“我以前是真讨厌你,现在是真可怜你,娶了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害死了你亲娘,又害了你亲弟,啧,她说下一个毒死的就是你了,念在咱两都姓霍的份上,我把这事告诉你了,算是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大过天,所以你那些铺子的事,可不能再记恨我了,咱两谁也不欠谁了”
说完这些,他拍拍手一身轻松的走了,身后传来霍褚良的暴呵声。
“孟筝!你个毒妇!”
紧跟其后的,是一连串的巴掌声和孟筝惨叫的求饶声,霍时玄听着,心里的郁气少了些。
孟筝当着皇帝的面,说庄绾坏话,这事他可一直记着呢!除夕那晚她想害庄绾,他也记着呢!
霍褚良最疑神疑鬼,刚才那番话,也算给了孟筝致命一击,有她受的了!
阿戒看着他微微红肿的脸,替他委屈又心疼,“少爷,您真的要跟老爷断绝关系吗?”
夜色深沉,月光暗淡,天空连颗星星都没有,霍时玄抬头望向那无边的黑色,酸疼的骨头像散了架般,所以他走的极慢。
“嗯,一会回到玄安堂,你们就收拾东西,我不愿再听他们说一句我媳妇的坏话,这里不欢迎我们,今晚就搬出去”
阿戒小心翼翼道:“少爷,那搬出去之后呢,夫人她......”
他迟疑不敢继续问,霍时玄略显轻松的拍拍他的肩膀,“等我养好了伤,我们就以商贾的身份,从扬州往京都走,她不能来看我,我便去找她”
有吴庸和老曲他们在,去了京都,他总能见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