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猝不及防，关漓便和那远处的面具男对撞上视线……
几乎瞬间，她浑身热燥褪去，如坠冰窖！
只略微怔愣，她回过神来：
“你别跑！”
这劫匪竟猜透了她思路，预判了她会来市舶司！
关漓才抬腿，远处那男人就飞速转身，一身黑色装束在烈日下如同白日鬼影，眨眼就消失在堆高的货物拐角……
关漓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跟踪贼，却还被贼反侦察跟踪了！
究竟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
她在心里愤怒呐喊，气喘吁吁追到面具男人方才站立的位置，却哪里还能见到他人影……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关漓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出她的处理范围。
略作沉思，她便步伐匆匆，从码头赶去江家。
可只到半路，便意外和江玉盈碰上了面。
双方发现了彼此，皆是一愣。
江玉盈率先开口，低声道：
“关姐姐，打禾机的事我听说了，我正准备去肆铺里找你呢，我的人办事不力，我已经处罚他们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还能……”
关漓急忙抬手掩住她的唇，“隔墙有耳，找地方再谈。”
两人便挑了就近的栈，开了最安静的厢房。
关漓生怕那面具男还跟着，谨慎地检查过走廊和窗户外面，才略微定下心来。
江玉盈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不禁也紧张搅了搅手帕，问：
“关姐姐，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
她有意放低了姿态，亲昵喊关漓作姐姐，倾斜身体，小心窥觑。
关漓转过身，到她面前的四方桌对面坐下，开口道：
“劫匪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派来的那些人，实在是对方狡兔三窟，手法太厉害！”
她冷静下来，把前后经过思索了一遍，心知面具男敢如此猖狂放肆，一定是有他猖獗的本事，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咱们互相指责或道歉，都无济于事了，”关漓手肘撑桌，扶额：
“我想你帮我查劫匪的身份，你能做到吗？他竟连市舶司的簿册都能做手脚……”
江玉盈神色诧异，旋即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就十分棘手了，说不准对方在县里势力不小，堪比陈家。”
看关漓神态疲惫，因在外头奔波了半日，即使入了室内，也还残留着一些豆大的晶莹汗珠。
她将手帕塞到关漓掌心里，语气诚恳：
“我答应你，一定会尽我所能去查！”
关漓抬起脸，捕捉到她方才的话，“陈家？”
江玉盈点头，低声道：
“码头的漕运分官营私营，私营最大的帮派势力，莫过于陈家了，几乎垄断福县的私船运作，据说还攀附上京城的靠山，只是不知真假。”
顿了顿，她瞥了眼关漓脸色，才继续说下去：
“对方如此嚣张跋扈，我猜，会不会是陈家所为，关姐姐，你可曾得罪过陈家的人？”
关漓满脸迷惘，努力回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和旁人的接触，最终用力摇头：
“我敢肯定，我并不认识陈家的人，甚至连码头也少去，更不可能无端端和陈家的人起冲突了！”
这些天为了忙肆铺营业，她和空阳连轴转，若不是听玉盈提起，她压根就没工夫去关注码头的帮派势力……
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陈家人。
江玉盈拽过她掌心的帕子，替她擦拭额角的细汗，道：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只是关姐姐，我得提醒你一句，若真是陈家人所为，恕我也无能为力。”
关漓垂眸，眼底划过黯淡：
“我理解。”
“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玉盈狭长的睫毛眨了眨，压低了嗓音，道：
“不满你说，若能有幸参与到衙门的凿溪利田修建，借机攀附上贵人做靠山，到时咱们何须惧怕区区陈家？”
“贵人？”关漓愕然，静静凝视着她。
四方桌不大，两人面对面而坐，近在咫尺。
江玉盈放下帕子，曲起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角，点头：
“我有可靠消息，这次朝廷下派的钦差是长公主的人，只要咱们能攀上钦差，掌控福县修建利田名目的局面，岂不就等同攀附上长公主了；
到时候，关姐姐你在县里开多少间肆铺都好，谁敢给你使绊子？谁敢猖狂跋扈劫走你的东西？”
闻言，关漓低头，大脑急转：
江玉盈有心攀附权贵稳固地位，想利用自己做棋子……
“好。”思忖片刻，她抬起脸，唇角微不可察挑起自嘲的弧度：
“我会尽力帮你，但我也有个条件，你我之间，需要拟一份秘密契约，且咱们合作的事，切不可对外泄露，特别是对官府。”
富贵迷人眼，今时陈家张扬跋扈，皆因有权势可倚仗，它日江玉盈若也能攀附上权贵，谁又能保证她不会背刺出卖？
“好，”江玉盈爽快答应：
“明面上，咱们今日彻底闹掰了，我会再挑个秘密会面地点，到时再遣人通知你。”
签订了契约，关漓独自离开栈，踩着自己的影子，快步回了农贸肆。
把女儿和奶粉奶瓶交托给空阳，关漓就把自己关进厢房里，从空间放出了一张书桌、文具、图纸，便埋头设计起了灌溉利田概念图……
铅笔在图纸上沙沙画个不停，橡皮擦耗损得厉害，掉了满桌碎屑。
等她腰酸肩膀疼，视线变得越来越差，再抬起头时，暮色竟悄然降临了。
关漓迅速将东西收回空间，打开房门，端着灯盏走出来，就见空阳早在堂厅的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她瘦小的身体侧躺在沙发外侧，弓腰护着里侧的星河，一大一小，睡姿如出一辙。
抬高昏黄灯盏，关漓目光略扫视，见桌上还摆着两个小砂锅，一个小木桶，两副叠放的碗筷，她忙走过去，轻手轻脚拿起碗，揭开小木桶盛饭。
木勺轻轻碰撞陶碗，发出浑闷的声音。
空阳本就是浅眠，立即惊醒过来，翻坐起身。
吃过晚饭，关漓喂饱了女儿，拿出后院的钥匙，嘱咐空阳道：
“我回庵堂一趟，今晚我还有些事，可能会夜归，你若是困了，就先带星河睡下，不用给我留门。”
“还是为了白日的事情吗？”空阳眉心微拢。
关漓点头，这件事发生得诡异，光靠江玉盈一方去查探可能还不够，必须得去问问沈冬七，看他能否帮上忙。
这一次，是真的有求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