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暖很意外穆家老太太会说这样的话，要知道若是她和穆城在一起，穆家要承受的流言蜚语，简直是不能想象。
老太太兴许是看出来施暖想的是什么，叹了口气，“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其实在意的东西就没那么多了，你们都好好的，家里人都健康快乐，我们也就没什么求的了。”
施暖想了想，“奶奶，我和穆城，其实没有……”
“我知道。”老太太笑了，“我知道你对阿城没别的感情，要不然你和阿封也不会重新在一起。”
施暖被吓了一跳，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呵呵的笑着。“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啊，奶奶什么都知道了。”
老太太没说她是怎么知道的，想必到了这个年纪，只要没有痴呆，心思自然都通透起来，一般的小把戏根本在她面前耍不起来。
老太太最后补了一句，“我其实，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总觉得对不住你们之间的谁，那时候看你和阿封都过的不好，阿城也不快乐，我很难过的，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你和阿封分开了，我原本还想着，你和阿封也许是真的不合适，可是现在看看，阿封为了你也改变不少，他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你们能重新在一起，兴许你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来的晚一些而已，挺好了。”
老太太笑了笑，“奶奶看得出来，你和阿城的相处有些问题，你还没什么，阿城兴许是有一些心结没办法打开，你给他点时间，时间到了，他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施暖点点头，“我知道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施暖陪着老太太在前面的空地上走了几圈。
老太太最后垂目看着施暖的肚子，“名字取了么？”
施暖摇摇头，“穆封说不着急，等生出来再说。”
老太太摆着笑脸，“还不知道男女吧。”
施暖摇摇头，“嗯，没问医生，男女都好。”
老太太呵呵，“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儿，我一辈子三个儿子，闹出来这么多的事情，还是生女儿好啊。”
施暖认真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就是一句普通的抱怨，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没什么伤心难过的表情。
施暖其实，有些看不懂她了。
陪着老太太走了两圈，老太太明显是累了，施暖扶着她上楼休息，等老太太躺下之后，施暖刚要起身离开，老太太突然抓着施暖的手，“孩子的预产期还有多久。”
施暖摸着肚子，“还有一个多月了，快了。”
老太太松开她的手，闭上眼睛，貌似是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不过嘟嘟囔囔的却来了一句，“我要等见到小孩子才能走。”
施暖记得老太太说过，要带着老爷子的骨灰去那小村庄，这么长时间没说动身，应该就是等着她的小孩子出世了，她在原地站了站，转身出去。
施暖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休息，其实走了那么长路，不说老太太，她也受不住了。
施暖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手机就叮的一下响了一声。
她眯着眼把手机拿过来，扫了一下，似乎是顾朝发了信息过来。
施暖脑子混沌，信息也看的不清楚，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重要，顾朝一定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所以，她一个甩手，把电话扔在了一旁，抱着穆封的枕头，直接睡了过去。
而那边的顾朝确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站在急诊室里面，看着庄园龇牙咧嘴的对着医生形容自己受伤时候的场景，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个女的，她一脸的骄傲还有一脸等着人膜拜的迫不及待。
那男医生反而比庄园还像是伤患，看见她的伤口，露出来好似自己疼痛的表情。
一看，应该就是实习的，老医生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医生低头处理她胳膊上的伤口，刚才麻药打下去，现在已经没什么疼痛感，医生正在缝针，“所以说，你想都没想的就冲上去了？”
“那肯定啊。”庄园接话，“那种时候，我要是再考虑考虑，那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不知道他抢的那个包里面有多少钱，我不冲上去，他就逃了，拿着那钱，是要去过好日子的，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得逞。”
医生抬眼看了庄园一下，“你一个女孩子，徒手搏斗一个年轻壮汉，你就没想过结果？”
医生的话有些严厉，庄园也听出来了，嘻嘻的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他还真的能把我怎么样啊。”
医生摇摇头，“那你告诉我，你胳膊上这伤是谁给你的。”
庄园吐了吐舌头，只是笑着。
顾朝有些无奈，在旁边看着庄园这里似乎是差不多了，于是往前走了两步，“庄小姐，你这边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庄园似乎才看见顾朝还在这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啊，你要走了啊，行行行，走吧。”
她摆着手，似乎是不耐烦，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过来。”
顾朝已经半转身，闻言看着庄园，“不用，不管是谁，这种情况我都会这么做的。”
说完顾朝直接往外走，庄园没说什么，顾朝听见那医生问庄园，“那是你男朋友？”
庄园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声调挑高，都变了动静，“瞎说，我能找这样的男朋友？”
顾朝的脚步一顿，也就那么一顿，接着朝外边走去。
医生哦了一下，“我看你们一起过来的，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庄园看着门口顾朝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他就是恰好路过，你不是听他说了么，换成是别人，他也会这么做，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医生笑了一下，把庄园胳膊上的伤口缝好，然后贴上敷贴，“一周之内别沾水，一周之后过来检查一下看伤口愈合情况，如果愈合可以，就能拆线。”
庄园嗯嗯了两声，“好，我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问，“那我拆线是过来找你，还是去挂号，挂哪个科室？”
医生看着庄园，过了几秒钟，“你直接找我吧，我把电话留给你，我缝合的，我来拆比较好。”
庄园点头，想都没想，直接拿了电话出来，“号码多少？”
医生报了自己的号码给庄园，庄园直接打了过去，“呐，这是我的号码，到时候你别以为是广告推销的，拒接了，还有我叫庄园，庄园的庄园。”
医生拿着手机看了一会，点头，“好。”
庄园从急诊那边出来，看见齐阳正往这边赶，齐阳看见庄园赶紧跑过来，“你怎么弄得？”
想来是知道她受伤的事情。
庄园把受伤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没事，没什么大事。”
齐阳皱着眉头，“还没什么大事，你这样回去，你家里人会发现不了？你二哥跟个狐狸一样，你身上味道不对，他都能闻出来，你这添了这么大一口子，他能看不见？”
庄园还嘻嘻的笑，“我一会换一条长袖的衣服就好了，没事的，我二哥总不能过来扒我衣服。”
齐阳有些无奈的看着庄园，“你以后小心一点，别总是自己逞英雄，你自己几斤几两要明白。”
庄园咧着嘴，“你这是什么话，行了，我不和你说了，走了啊。”
说完，她朝着齐阳摆摆手，奔着外边去了。
顾朝的车子还在停车场那边，他坐在车里抽烟，施暖没回他信息，他看了半天的手机，最后才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面。
庄园在医院门口站着等着，这边人流大，门口的出租车根本不够用，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一个空车过来。
也不敢给家里那边打电话让人过来接。
家里那些人遇事都夸张的不行，要是知道她受伤在医院，还不知道要如何的哭天抢地。
庄园在门口站了半天，才看见顾朝的车子从院子里开出来。
她挑了一下眉头，顾朝早就出来了，结果怎么现在才离开。
顾朝自然也看见了门口的庄园，但是他像没看见一样转了一下方向盘，从旁边过去。
庄园抱着肩膀哼笑一下，她对顾朝的印象是真的没办法好起来，即便是他送自己来了医院，她依旧看他不顺眼。
陆云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庄园最后是给齐音打了电话，让齐音开车过来接的自己。
齐音和齐阳的表现一样，知道她受了伤，咋咋呼呼的念了一路。
庄园闭上眼睛，胳膊上这时候才有些丝丝拉拉的疼，她有点闹心，忍着齐音的话半天，才有些受不了，“行了，阿音，让我睡一会行么。”
齐音叹了口气，真的不说话了。
庄园在齐音车上睡了一小觉，齐音没送她回家，而是把车子开到了齐家去。
这大白天的，齐家没什么人，庄园直接跟着齐音去了她的房间，自顾自的拿了一件齐音的衣服，“这个给我穿一下，我懒得去买了。”
也没等齐音回答，她直接披在身上，转头去了齐音卧室的沙发上靠着，懒洋洋的模样。
齐音以为她要睡觉，也没再说话，可是过了一会，她突然听见庄园说，“你认识那个顾朝是么？”
齐音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庄园的问话，“是啊，家里和他公司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上次我爷爷大寿，他来过。”
庄园咧了一下嘴，但是看起来不像是在笑，“我感觉你对他还挺气的。”
齐音收拾了一下床铺，“还好吧，他那个人挺君子的，至少我没觉得哪里惹我不满意，所以气也是应该的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干什么对他态度那么怪，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看上他？”庄园嗤笑，“我眼光那么差么？”
齐音笑了笑，“这话可别说的太早了，这世界上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念叨的。”
庄园撇了一下嘴，没回答齐音的话。
……
施暖一觉醒来，坐在床边想了半天才想起睡着之前好似是收到了顾朝的信息，她拿过来手机看了一下，上面确实是有个顾朝的已读信息，不过没说具体干什么，只问她忙不忙，方便不方便。
施暖抓了抓头发，不明白顾朝是干什么，不过她刚睡醒，兴趣缺缺，没给他回信息，想必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问都没了什么用。
那就索性什么也不问了。
施暖穿鞋下床，晃悠到楼下，站在门口想了想，她好像好一段时间都没去看那小姑娘了，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想到这个，施暖就有些坐不住，当下喊了张嫂过来，说是要去看看万霞的那个女儿。
张嫂想了想，“你这么不放心的话，要不然今天就把孩子接过来吧，免得你以后来回的跑。”
施暖眼神朝着楼上走，“可以么？”
张嫂点头，“我们这里啊，真的太冷清了，有个小姑娘在这边，兴许老夫人那边，还能好一些。”
施暖想想，好似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点头，“也好。”
两个人坐了老宅的车子去了穆城那小公寓，这一次穆城不在，周姐带着小姑娘正好在楼下玩。
小姑娘看见施暖，远远的就跑了过来，“阿姨，你来看我了。”
施暖捏着她羊角辫，“嗯，过来看你了。”
周姐过来，站在施暖的旁边，声音放低了一些，“我昨天带她去看了万霞，万霞在里面挺好的，她还问了你怎么样，她说谢谢你照顾她女儿。”
施暖转头对着周姐，“小姑娘看见万霞什么反应。”
周姐有些无奈，“没什么反应，最后走的时候，也没回头看，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真的很浅。”
施暖其实能理解小姑娘的，当时她和庄含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不过是后来长大了，很多事情都能想开了，也就能原谅了。
小姑娘现在还小，不能指望她有着成人的理解能力，她要一点点的明白一些事情的，需要一个过程。
施暖点点头，“慢慢来吧，对了，我今天过来，也是想把小孩子带到我那边去，我这么来回跑也不方便了，老宅那边人多，照顾她也方便，你这边还能轻松一点。”
周姐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对着小姑娘问了一句，“阿姨说要带你去她那里，你要不要过去？”
小姑娘几乎都没考虑，直接就点头，“要去的。”
施暖笑了，摸了摸她的头，“真乖。”
看见小姑娘这个样子，她突然觉得生个女儿，真的挺好的。
小姑娘有的东西不多，张嫂跟着周姐上去收拾了一下就下来了，一共就一个手提包。
张嫂拎着包，小姑娘牵着施暖的手，和周姐摆摆手，“再见。”
周姐摆手，有些舍不得的样子，“再见。”
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跟着施暖走了。
上了车子，她还很好奇，看着外边，“阿姨，你家在哪里啊，很远么？”
施暖没回答，却问她，“之前是不是去见过妈妈了？”
小姑娘一愣，声音就低了下来，“嗯。”
施暖盯着她，“妈妈变化大么，下次还要不要去，如果你想去，阿姨可以带你去。”
小姑娘摇摇头，没回答，但是情绪却是低落了。
施暖声音很轻柔，“怎么了，好像不开心的样子，不想去见妈妈么？”
小姑娘想了想，抬头看施暖，“阿姨，那天那个伯伯，为什么说你是私生女？”
施暖一顿，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私生女是不好听的词，我知道的，我妈妈说我没有爸爸，所以别人叫我私生女，可是我有爸爸的，我爸爸之前来找过我们的，那我为什么还是私生女。”
施暖没办法解释，“你不是私生女，你说光明正大生出来的，不过是你妈妈怀你之后，和你爸爸分开了。”
小姑娘摇头，“不是的，妈妈告诉我，我一辈子都是私生女，我永远都见不得人。”
施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万霞以前过的不好，应该是把一半的怒气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各种难听的话，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这些话会影响她一辈子。
施暖拉住小女孩的手，“你妈妈说的是气话，她太累了，所以脾气难免会不好，你妈妈为了生下你，和家里人吵了架，再也没回家，她一个人很孤单的，其实她是爱你的。”
小姑娘不说话。
施暖也不指望这些话，她马上就能明白，但是总还是要有人对她说。
车子一直开到穆家的老宅，老太太已经起来了，坐在主楼前面的空地上，看着花园的方向。
施暖牵着小孩子刚走过来，老太太就看见了，应该是之前就知道这小姑娘的存在，所以她并没有太多诧异的表情，只是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姑娘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看见老太太直接跑过去，站在老太太前面，“奶奶好。”
施暖稍微惊讶一下，不过随后也明白，小姑娘到了个陌生的环境，应该是本能的想要先讨好身边的人。
老太太笑着，“你好。”
小姑娘朝着老太太凑近了一些，仰着小脸，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老太太看着施暖，“这就是她们说的那个女孩子？”
施暖点点头，“嗯，我答应她母亲照顾她，总不能一直给别人带着。”
老太太点头，“嗯，应该带回来的。”
小姑娘很会看眼色，留在老太太身边讲她之前在幼儿园里面的一些人和事，施暖上楼去换衣服，下来就听见老太太哈哈的笑着，还和小姑娘聊了一些很幼稚的话题。
施暖站在楼梯口，很是欣慰，老太太很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
穆城刚一进屋就感觉到不对，因为那马屁精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说什么想他之类的话。
穆城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即便是厅里面没有任何改变的地方，可他就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姐从厨房那边出来，看着穆城，“先生。”
穆城抬脚进来，“那小鬼被她接走了？”
周姐点点头，“嗯，接走了。”
穆城被外套脱了，直接扔在沙发上，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就是之前施暖住的那一间，里面很多东西其实还和施暖在的时候一样，他也不是不想整理掉，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穆城先去洗了澡，然后站在窗口抽了一支烟。
外边的周姐做好了饭，过去把沙发上穆城的衣服拿起来，结果一眼就看见袖口上的暗色痕迹，她用手指捻了捻，那痕迹有些干了，擦不下来。
周姐看了看穆城的房间门，并没有出来的迹象，她转身去了厨房，用了一点水，洒在袖口那里，然后用纸巾擦了一下，纸巾上出现了红褐色的痕迹。
周姐愣了一愣，再次看着穆城房间的方向。
穆城抽完烟，换了一身衣服才出去。
周姐已经把饭菜都端上餐桌，他直接过去，坐下来。
周姐从厨房出来，想了想，还是问，“先生，你下午在公司么？”
穆城拿着筷子，没看周姐，“嗯。”
周姐盯着穆城看，“公司最近很忙的吧。”
穆城还是嗯了一下。
周姐过去站在穆城不远处，“老先生问过我几次，说你最近是不是很忙，都没时间回去，我听得出来，老先生是想你了，要不然你搬到那边去吧。”
穆城终于抬头，看着周姐，周姐脸上全是殷切的表情，“我觉得我们回那边还是好一些，我听说夫人这几天不舒服，虽然去了医院，检查过了，也吃了药，可是身体没见好转，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留下的毛病。”
周姐还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在这边，他们也担心的，一家人，还是要在一起才和美一些。”
穆城垂了视线，看了看餐桌上的饭菜，没了胃口，“再说吧。”
他把筷子放下，起身回了房间，不一会已然换了一套全黑色的衣服出来，“我晚一些还有事情，你直接睡吧，不用等。”
也不给周姐反应的机会，穆城直接开门出去。
周姐叹了口气，不是多心，而是穆城最近确实是变化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