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航班,从南向北,云层之上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从此温柔有了具体形状。
夕阳透过舷窗照在舱,余晖将云海从橙橘染成赤红。
引擎轰鸣,黄昏巡航,三万英尺追逐晚霞,如同一场来自宇宙的顶级浪漫。
林眠走下舷梯,廊桥映出她身影,与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交叠,美得像一幅画。
她握紧谢逍的手,渐次深呼吸。
脚踩在地面那一刻,踏实感前所未有。
途中,有路人高声打电话,熟悉的此地话入耳,听得林眠身心愉悦。
“总算回家了。”她偏头看他,如释重负地舒口气。
不过离开凤城三个月,竟然有种一万年的熬煎。
谢逍用力回握她,“回来就好。”
他其实想说,如果当初能将误会及时说开,或许她根本不用去上海。
见她怡然自若,谢逍打定主意,不论以后再遇见什么事,一定要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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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逍取行李,林眠在旁边等他,顺嘴问:“阿亮呢?”
返程航班没见阿亮同行,并不多见。
“处理点事,先得把车托运了。”
林眠“哦”了声,没再多问。
阿亮不是专职司机,没必要自驾回,他们外出基本都会选择托运。
谢逍搬下行李箱,“他明天回来。”
他没提阿亮本来是同班次,交车时间定好了,她突然说要看日出,临时改签。
难得她对他有要求,谢逍正求之不得,自然要以她为先。
哪怕她说去火星,他也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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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熟悉的黄牌迈巴赫。
孙大胜西装革履,束手立在车前,见两人过来,连忙抢步接过行李箱。
“姐,逍总。”他躬身打招呼,麻利拉开车门。
谢逍身形一顿,坐进去前瞥了孙大胜一眼,仿佛在说“你到底是谁的司机”。
近朱者赤,他渐渐对遣词造句敏感,称呼之下,关系远近亲疏一览无余。
有日子没见,孙大胜过分伶俐,怎么林眠是“姐”,他就是“逍总”,还排在后面。
林眠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孙大胜忙着搬行李,自然也没留意。
谢总闹了个没趣,座位上,他傲娇地一伸大长腿,半眯着眼一言不发。
见他把眼镜搁在中央扶手箱,闭眼揉捏眉心,林眠以为他累了,“到家我叫你。”
谢逍点点头,权当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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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飞驰,驶入浓郁夜色。
林眠望向窗外,寒风中,远处高铁飞速掠过,像途径她生命轨道的某个瞬间。
三个月往事如梦,百感交集。
那时,她和他远没有现在亲密,各自手握底牌,相互试探,等待对方先出牌。
她一咬牙直接梭哈。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能有话直说,是不是会不一样。
看着谢逍棱角分明的侧脸,林眠郑重决定,未来对他毫无保留。
极度坦诚就是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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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宁静,手机振动突兀,一条新消息进来,林眠滑开手机。
TarcyWu:册那!走不跟我讲!
怕我让你请吃饭呀,小眠眠。
接连两条,林眠抿嘴无声地笑,拨下静音键回她:谁让你在北京出差。
不然饭局肯定不能少。
她没好意思点破,TarcyWu去北京是一心二用,专程陪裴三叔过新年。
TarcyWu并不多废话:你猜我在北京见到谁了?
高端局肌肉记忆,一般这种提问接下来就是要放猛料了。
林眠挑了个“展开说说”的表情包。
等了半会,手机又一振,TarcyWu发来一张照片。
林眠下意识捂嘴,生怕自己惊讶中叫出声,她飞快瞄谢逍一眼,定了定神。
放大照片细看,熙和家妇产科门诊。
全国知名的私家妇产医院,总院设在北京,主打私密性极强服务好,据说是不少顶流明星、商界大鳄的生子首选。
林眠震惊:你怀孕了??
难怪非要去北京,合着竟产检去了啊。
TarcyWu:册那!我还没结婚!
真服了她的脑回路,TarcyWu哭笑不得,好心请她吃瓜,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林眠及时认错,对不起,草率了。
希望不要影响接下来的八卦。
传媒人的敏感。
妇产科门诊,能被TarcyWu刻意提起,一定是条史无前例的爆炸性新闻。
TarcyWu起手先铺垫:我有个关系,具体的你不需要知道,重点是——
林眠莫名紧张。
不自觉偷觑谢逍,等手机振动,视线又挪回屏幕。
前一阵西湖来过。
北京的私家妇产科哎,懂伐啦。
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TarcyWu点到为止。
温慈怀孕了???
犹如晴空惊雷。
“我靠!”林眠低呼一声,右手攥拳,指节死死抵住唇角。
“怎么了?”谢逍抬眼看她,他没睡着,一直闭眼听她在打字聊天。
林眠舔舔嘴唇,意味深长扫他一眼,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你知道吗?”
谢逍:“不知道。”
不管温慈怀孕是真是假,这属于个人隐私,他从不打听,他对别人的事没兴趣。
何况,大哥没提,势必不方便他知道。
相比谢逍的泰然自若,林眠惊出一身冷汗,感慨这时机拿捏的。
也太会卡点了。
她对怀孕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和恐惧,眼下,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栗。
林眠绷紧指尖,用力伸展几下,试图稳住心神。
谢逍一把攥住她手,掌心相贴,十指紧扣,然后有节奏地抓握,替她舒缓情绪。
“别乱想,不管怎样,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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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园山顶大宅。
推门而入,清冽香气扑面而来。
陌生又熟悉。
门厅外,谢逍娴熟地给行李箱消毒。
林眠换鞋,大喇喇直奔岛台找水喝。
挨上把手猛拽开刹那,想起他从不喝冰水,她顿了下,冰箱门打开,凉意袭来。
满排矿泉水和牛奶,他固定喝的牌子,整齐码放。
林眠抽出一瓶,日期新鲜,显然是新放的,一时情绪复杂,谢总的常温底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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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和谢逍的家。
三个月没回来,林眠有如视察,更像占有欲圈地,每个房间挨个转一圈。
次卧床盖自然下垂,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痕,叠的再整齐,只要睡过总会有印迹。
除非,谢总每次回来都睡主卧。
说好的同居分床呢。
绕到主卧,林眠一眼看见靠窗矮柜上的相框,登时眼眶泛红。
母亲照片一尘不染,旁边花瓶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赶飞机那天,司机刘师傅催得急,她收拾行李,匆忙中忘带了相框。
“最重要的东西都能忘,看来,你当初是真的下定决心了。”谢逍站在她身后。
林眠笑了笑,“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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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两人穿好睡衣,林眠眼光在他面上徘徊,晚上该怎么睡。
他的床品还在卧。
谢逍调暗壁灯,又觉光线不够暗,索性直接关掉。
他两步上前,打横将她抱起。
林眠攀他脖颈,下颌抵住他肩窝,“不想动。”
谢逍气息潮热,“你老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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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第二天,林眠跟谢逍回高山流水别墅。
裴教授夫妇知道她回凤城,加之又是新年,于情于理必须回去请安。
凤城龙脉旁,依山傍水,高门独院,四层大宅。
库里南开进院子时,将近十二点。
熄火停车,林眠坐在驾驶位没动,先翻出气垫补妆,尤其是眼下,又熬夜了。
昨晚玫瑰园大床太撩人,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睡,她有种开新地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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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和谢逍挽手进门。
勤姨热情迎她,“好久没见,小林更漂亮啦。”
“您眼光真好!”林眠礼貌微笑。
“我大哥呢?”谢逍问。
“刚打电话说不来了,”勤姨拿拖鞋,接过礼物,“教授和谢老师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