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5年的轩尼诗道。
我的车行驶于此。
左手是维多利亚港,右侧则是会展中心。
此时的两翼还未填海造岛。
金紫荆广场上的金色雕像,也还未伫立而起。
但这并不妨碍,这一片对峙尖沙咀的黄金区域。
成为不少旅来到香江必去的景点之一。
今日我自己亲自开车,副驾驶上的白露,看着左侧的香江夜景,似乎是觉得什么都是新奇的。
一路上我俩未曾交流太多。
只是偶尔,她会问我。
中环的那些高楼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
白露是来自于,内陆西北。
九十年代的西北,还未完全开发。
黄土地上滋生着野蛮的欲望。
当然,欲望的背后,是助长这些欲望的罪恶。
这些都是我从老庄口里得知的。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西北生活过一段时间。
与当地的地头蛇,自然也打过交道。
深知其中一二。
我对白露说道:“中环的这些高楼,不是用来住人的。渣打,花旗,各种各样的金融公司,在这里攫取着财富。”
白露瞥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么高的楼不住人?”
我点了点头。
白露不屑的说道:“都说香江的房子很贵,这么高的楼不住人,却用来办公,傻子吧。”
我轻笑一声。
我理解十八岁的姑娘。
在这年龄世界观还未建立。
自然而然不知道,中环这种地方的财富,是如何在一串串金融数据数据,以及全世界各种股市当中产生的。
我开着车继续前进。
来到了会展中心的万丽海景酒店。
乘坐着观光电梯,一路向上行。
白露趴在观光电梯的边缘,努力的向外看。
“这...这就是整个香江的全貌啊。”
我笑了笑:“是的,没错。这还不是最高的楼。但最起码,也可以管中窥豹,看到一二。”
“但是,往东最多看到铜锣湾,往北也顶多看到维多利亚港。”
我指着对面的中环,那几座香江的地标建筑说道:“那哪里不一样,站在那里,能看到更远。”
白露打断说道:“因为楼更高嘛。”
“对。”
——叮。
电梯停靠的提示声音响起。
我与白露走出电梯。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十分豪华的西餐厅。
穿着西装的老外服务员,彬彬有礼的对我们英语说道:“欢迎光临。”
我最起码念过高中。
而且成绩不错。
小时候我住在丁沟村。
梦想着就是离开家乡的小村庄,去往县城。后来去了县城上学,我就想去省城。
再后来我进了监狱,就想着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我学习语言的能力,应该是有一定天赋的。
英语在我们县城高中名列前茅。
在监狱里面,更是一直保持着每天诵读英语书刊,保证自己的口语发音。
所以老外服务员说什么,我自然是听得清楚。
更不至于,在落座之后,点菜的时候闹出什么笑话。
“这是一家意大利餐厅,香江首屈一指。”
我走进餐厅。
吩咐服务员:“麻烦你,两位。”
“好的,先生。”
见我用流利的英语。
白露有些意外:“你还会说英语?”
我笑着回答道:“一点点。”
服务员带着我们落座。
一处靠窗的位置。
外面就是维港的繁华夜景。
点菜的时候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这种高级餐厅里的服务员,见到过不少有钱人来此消费。
所以自然而然,受过严格的培训。
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狗眼看人低。
我要了一份烩牛膝,一份牛排。
一份披萨,一份海鲜意面。
甜品则是一份提拉米苏。
西餐是一道一道上来的。
我看出来了白露吃的有些局促。
毕竟,不如西北的一碗油泼面看着实在。
我看着她坐在西餐厅,拿着刀叉的样子,十分的局促。
便宽慰说道:“西餐就这样,吃的是个仪式感,你要说有多好吃?真不如八大菜系。”
我教着白露如何使用刀叉。
“实在不行,换筷子。”
“我才不。”白露噘着嘴,显得非常倔强。
好不容易,切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再用叉子,把意面卷在一起送入口中。
我并未在她的脸上,看到太多的享用食物的满足。
而是表情古怪。
我笑着说道:“真应该带你去吃老广的菜,最起码是华人的口味。”
“这挺好。”白露低着头:“总比我在西北,吃个饭还要看人脸色要好。”
她表情和语气,说这话时,明显带有一丝丝的怨气。
我不知道白露的过去是如何。
我也没有打听,避免触碰这个未成年小女孩内心的脆弱之处。
而是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说道:“白眉,鱼佬,应该给你说过了,我给你安排了学校。”
她点了点头:“知道,听说还是个贵族学校。上一年半之后,可以直接出国留学的。”
“怎么?你不想去?”
白露轻笑:“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关进去了。
我妈改嫁别人。
我不记恨我妈,人往高处走嘛。
我也不恨我爸。
因为,他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被判关了起来。
但他在我小时候,却是很疼我。
我妈如果不走,跟着我那个无恶不作的父亲,不是守寡,就是守活寡。
后来我上完初中,基本上就没怎么上过学。
不是学习不好,实际我学习很好,不上学是因为……”
她把意面送入口中。
慢条斯理的吃着。
头却低下来,头发遮盖着眼睛。
说道“因为没人给我交学费,和书本费。”
她低头吃着昂贵的意面。
我不知道,白露是否清楚。
这顿饭的价格,几乎能抵上她两三年的学费。
我看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甚至我从她的声音里面,听到了一丝丝的哽咽。
“我不知道你和我爸什么关系,但我猜到,他应该是想让你照顾我。
但我和你说清楚,我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我一个人独立生活时间久了,我从来不指望,别人能照顾我一辈子。”
我喝了一口红酒“我没打算照顾你一辈子,但你说的没错,你爸的确把你托付给了我。
我和你爸一样,都是闯社会,捞偏门。
算不得什么好人。
但你爸帮过我很大的忙,我欠他天大的人情。
所以,我会替他照顾。不管你想上学还是出国,我都会出钱。
并且,绝对会突然不管你。”
吧嗒。
我看到白露的眼泪滴在了桌子上。
她轻声啜泣。
抬起头来再看我时,眼红着,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机械的吃着意面,含糊不清的话语里面,带着哭腔问我“你告诉我实话,我爸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