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的男人这才一把将钟四娘搡在地上:

    “哼,看在你这哥哥还算懂事的份上饶了你!”

    钟四娘这才逃过一劫。

    “四娘,我一定会立功成为武士的,你等着我!”

    钟三郎满怀决心地道。

    他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救妹妹出火海,不再被人随意殴打凌辱。

    钟四娘望着兄长,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满是绝望。

    刀剑无眼,被驱赶在前头挡刀箭的,有几个能回来。所谓立功做武士庇佑家人,不过是那些天杀的倭寇诓骗他们的话。

    这一面之后,他们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若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她不敢想自己到时候要怎么活。

    像是钟家兄妹这般的,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那些满怀希望过来,却没有找到自己家里人的。

    他们的家人可能是被抓过来,受不住折磨死了,也可能是在去年倭寇进村劫掠的时候就被杀死。

    根本不知道是生离还是死别,只知道没有找到人。

    可那些倭寇却不会体恤他们的心情,让他们过来见见亲人是为了让他们冲锋陷阵的时候更卖命,哪管他们找没找到人。

    时间一到,就开始拿鞭子驱赶:

    “好了!时间到了!通通上船!”

    但凡有那走得慢些的,鞭子便落在了身上。

    想要反抗的,更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

    现场哭声一片。

    没多久,青壮年们就被强势驱赶进了船舱底层。

    上船后第二天,就有人来强迫他们剃了头发,在头上抹上清漆充作倭寇。

    看着彼此那与倭寇一般无二的发式,许多人不由绝望大哭起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钟三郎那般为了妹妹,愿意拼死一搏的。

    他们只想活着。

    哪怕猪狗不如,也想活着。

    可如今,他们这般与倭寇有何区别,官军见了他们就会拼死斩杀他们,他们的活路又在哪里。

    与底层悲怆绝望不同的是,上层的船舱里,倭寇们喝酒吃肉,十分欢快。

    这支船队的首领林斋一,也正一边饮酒,一边与手下几个得力下属商议着此行登陆一事。

    各路倭寇虽说各自为政,但在登陆大魏沿海一事上,却颇有默契。

    每次行动之前,各方首领都会在公海上齐聚一堂,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各家势力从哪一方登陆,以免大家去了同一个地方,影响收获不说,还伤和气。

    按照规矩,各首领一般都是上船后才会告知下属们登陆之地。

    得知他们这一支队伍竟是要从淞沪登陆,几个小头目大惊失色。

    “首领!去年全灭向二哥的郑元乃,如今正是淞沪守将,我们从淞沪登陆,是不是太冒险了?”

    “对啊,首领,我们是不是被人给坑了!”

    林斋一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

    “老子难道是吃闷亏的傻子不成?”

    “放心好了,老子早已经与他们谈妥,若这次我们能挫一挫那郑元乃的锐气,向二哥的狐耳岛便归我们所有。”

    去年向二哥那股势力在大魏折损过半,实力大降,如林斋一的玻璃岛这等倭寇大势力,都瞄准了这块肥肉。

    但正是因为谁都想要,谁也不服谁。

    大家又不愿意彼此相争伤了元气,叫其他人捡了便宜,反而一直悬而未决。

    听到这话,林斋一的几个手下顿时神色舒缓了。

    唯有一个保守些的小头目卢老九忍不住质疑:

    “他们竟肯答应这样的事?”

    林斋一老神在在道:

    “有何不肯?去年向二哥折在郑元乃手中,叫大魏皇帝将其引以为绝世将才,大肆栽培。若不及早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成长为所谓的抗倭名将,以后谁还有好日子过?”

    “我们玻璃岛冒了大险,自然要拿大头!”

    卢老九还是心中没底:

    “首领,那郑元乃能将向二哥一行人全灭,又已经开始操练新军,只怕本事非凡。我们没与他打过交道,要不还是不要贸然试水?”

    林斋一闻言,哈哈笑着拍了拍卢老九的肩膀:

    “老九啊,你就是太胆小了!淞沪海岸线长达四百余里,他郑元乃就是神仙,也料不准我等从何处登陆,更何况正面遭遇?”

    “况且,你老大既然决定从淞沪登陆,自然早就派人打听清楚了他的屯兵线路。”

    听到这话,卢老九这才转忧为喜:

    “首领果然神通广大!竟是不声不响连屯兵线路都打听清楚了!”

    林斋一的神色中满是冷意和杀意:

    “财能通神。他手下的几个千户,可都是贪财的鬼。”

    这次买通那几个千户,花了不小的代价,他必须得从淞沪附近的百姓富商身上,翻倍将这笔钱赚回来。

    郑元乃镇守淞沪又如何,他照样如入无人之境。

    他林斋一,将踩着这位冉冉升起的天才将星大展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