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骁与裴瑾在外面紧张等待着。
过了大约一刻,便见张经宏满脸喜色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契书,道:
“那位观主同意为瑾哥儿治疗,不过要让妹夫按照这个重新抄写两份契书,印章画押,并让村民们一起做个鉴证,以免日后有人借此寻衅,攀扯不清。”
裴骁接过契书一看,便见上头言语严谨地表达着如下条款:
靖南伯裴骁为求慈航观观主为其嫡长子裴瑾治病,奉上玉佛一尊,金与其他供品若干,并让三女裴蓉在慈航观侍奉十二年,任何缘由都不得接回裴蓉,索回供品。
裴骁看过之后,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不管是这些供品还是裴蓉这个庶女,对整个伯府来说都不算什么。
那么画押签下这样的契书,也不必担心有什么负面影响。
此契书是新写的,恐怕也是那慈航观见供品丰厚满意,又担心伯府往后拿这笔钱生事坑害慈航观,这才临时写了一份契书。
思及此,裴骁没怎么犹豫就立刻照做了。
在那些围观百姓们的见证下,他签下了三份契书,盖上了自己的私章,自己留下一份契书,其余两份都交给了慈航观。
“观主有令,只可裴公子一人入内。”
慧云道。
有这么多人做见证,倒也不怕慈航观对裴瑾不利,于是裴瑾被人抬着送进了慈航观后,就由慈航观的人接手了他的轮椅。
要过第一道门槛时,裴瑾主动道:
“我起来,你们先扶着我过去,再把轮椅送过来。”
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对奇闻异志总是更容易深信不疑的。
再加上裴瑾太渴望恢复健康,自从在舅舅那里得知慈航观观主的神通本领后,他就一直做梦都想来治疗。
如今好不容易才让那观主同意,他可不想在被治好之前让那观主坏了印象,因此哪怕是对最普通的道姑,他也十分体贴有礼。
“不必。”
说话间,那推着他的坤道就直接连人带轮椅把他给提过了门槛,然后又动作轻巧地放在了地上,继续推着往前走。
裴瑾整个人都惊呆了,在这坤道第二次把他提过又一道门槛时,才忍不住惊叹道:
“道长真是天生巨力,叫人佩服!”
他连人带轮椅可有一百七八十斤,这道姑竟能毫不费力就把他提过那么高的门槛,不是天生巨力是什么!
却没想到,那坤道笑着道:
“公子说笑了,哪有什么天生巨力,这都是观主传授给我等弟子的神通。”
裴瑾因为即将得到治疗,心情大好,好奇心也旺盛,闻言不由追问:
“这么说,还不止道长一人有这巨力?”
“没错,观主一共传授了十三人,个个都有我这般力气。”
裴瑾心下顿时惊叹不已。
还未见面,就对那位神秘的观主生出了几分崇拜。
待见到头戴帷帽坐在上首的陈青竹,不仅完全没有引以为怪,还觉得她整个人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辉,态度恭敬极了。
“小生行动不便,无法起身施礼,还望观主见谅。”
“无妨,你很快便能行动如常。”
上首传来观主宛若金玉相击的嗓音。
裴瑾听出其中意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与快要溢出的笑容:
“多谢观主!”
话落,裴瑾便赶紧自己和轮椅一起升到了空中,平稳地移动,然后稳稳地落在了观主身前。
他激动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隔空御物!
这可是话本传说里神仙才会使的手段啊!
这观主能治百病,能随手与人神通,能隔空御物,分明就是真正的仙人啊!
正思绪沸腾,便听观主清冷的声音传来:
“好了,我要开始为你治疗了,闭上眼睛,平心静气。”
明明并不严厉的语气,却叫人下意识就遵从。
裴瑾努力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闭上了眼睛平复呼吸。
然后他便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头顶灌注而下,精准地流向了自己的四肢,在曾经毫无知觉的双手与下肢处聚集。
他渐渐能感觉到暖意。
越来越多的暖意聚集,让他枯萎的四肢感觉越来越热,身体却无比舒适。
曾经所有的痛苦与躁郁全都得到了抚慰,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观主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好了,起来试试你的手脚。”
裴瑾下意识起身,然后惊喜地发现,自己能自主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他又走了几步,敏捷得和他生病之前一模一样!
握了握手指,操控自如,挥了挥拳头,强劲有力。
他眼中迸发出喜悦的亮光,脸上的表情欣喜若狂:
“我好了!我好了!”
然后带着无尽的崇拜,看向那看不清楚面容的高挑神秘的身影,深深一揖:
“多谢观主治好了我的怪病,您的再造之恩小生铭感五内!”
仅仅须臾,就能将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的怪病治好,还无痛无觉,这是何等神异的手段!
裴瑾此时已经完全被这位观主所折服,心中的感激也格外真挚。
没想到,听到他的话,始终波澜不惊的观主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淡淡的惊讶与疑惑:
“怪病?莫非你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裴瑾心中的喜悦顿时凝结了片刻:
“中毒?”
观主见他迷茫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怜悯:
“遭此大难,竟对实情一无所知!如此,本座能救你一次,却不能救你一世。”
裴瑾并不愚笨,闻言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连忙跪下恳求:
“还请观主指点迷津!”
“罢了,你既诚心相求,本座便提点你一句。若想不再遭此横祸,便远离你的继母。”
裴瑾想起张氏平时对自己温柔慈爱,关切有加的样子,十分难以置信。
可眼前的观主,分明是在世仙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她说的话又岂能有假。
再者,继母继子的关系本就对立敏感,他往日里在书院可没少听说那些有继母的嫡子被继母坑害的事。
张氏害他,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她又不能生育,不会有亲生子,未来养老只能指望我,为何要如此害我?”
那观主闻言,意味深长地道:
“少年人说话可不要太武断。”
裴瑾还想再问,却被那观主一挥衣袖,直接送出了知堂。
“好了,言尽于此,自去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