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云重新回到主殿,心中就有底了,对等待了好一会儿的张氏主仆几人露出温和的笑意。

    “观主说了,靖南伯府如今总算明了事理,叫指使纵火的正主前来道歉,那观主便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们靖南伯府了!”

    “供品放上去吧。”

    李嬷嬷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接过供品亲自放到了托盘上去。

    张氏脸色却十分难看,什么叫纵火的正主前来道歉。

    哪怕公堂应诉的时候她也没有承认的罪行,又岂能叫慈航观给她泼上这盆脏水。

    她努力压下心中怒火,强笑着解释道:

    “贵观主误会了,南都府衙已经审明,当初放火确实是刁奴因私怨报复贵观,与妾身没有丝毫干系!”

    没想到,那原本还脸上带笑的知道长顿时就冷下了脸色,呵斥道:

    “观主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还能有说错的事?到了慈航观还想抵赖,莫非是道歉的心意不诚?”

    李嬷嬷立刻皱眉对张氏道:

    “就算是为了瑾少爷的病情,夫人也该少说两句。何必这般计较惹恼了观主!”

    这话堵得张氏只能恨恨闭嘴。

    紧接着便又听那知道姑说:

    “观主说了,她可以原谅伯夫人的冒犯。但您指使人纵火烧慈航观,已经触怒神灵,是大不敬,需得在观外跪上五天赎罪,再谈为那位裴少爷治病一事。”

    “五天!”

    张氏忍不住失声叫道。

    然后给青柳使了个眼色。

    刚挨了打的青柳也不敢当缩头乌龟,立刻站出来道:

    “虽然这里没有奴婢说话的份,但奴婢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跪五天,人的腿都跪废了。贵观主好歹是出家人,这惩罚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慧云冷笑一声:

    “指使人在神灵道观纵火,是亵渎神灵的重罪。观主只是让伯夫人罚跪五天,已经是天大的慈悲,竟还有人说狠毒。我看这靖南伯府道歉的诚意只怕还需重新斟酌!”

    李嬷嬷顿时着急起来:

    “道长息怒,不懂事的奴婢乱说,可不是主子的意思!我们伯夫人可没说不跪啊!”

    然后转头催促张氏,“夫人,您说是不是?”

    张氏气得咬牙。

    说得轻松,敢情不是叫这老虔婆跪!

    五天跪下来,她的腿还保得住吗?

    而且,她堂堂伯夫人,跪在道观门口,是何等屈辱,这慈航观观主,分明就是故意刁难羞辱她!

    见张氏面有怒色不说话,李嬷嬷很不高兴。

    “夫人不是常说,瑾哥儿的病情您恨不得以身相替吗?如今机会来了,您却百般推拒,莫非往日的话都是哄人的?其实您根本不想让瑾哥儿好起来?”

    “再者,也是夫人您当初莽撞得罪了慈航观,否则以靖南伯府的地位,早就该听说慈航观的消息,让瑾哥儿得到救治了!如今因为您,瑾哥儿可是白白被病痛折磨了好几个月!”

    一番话说得句句直指关键,让张氏根本无法反驳。

    张氏深知,这老虔婆绝对忠心于她那大伯娘,一心维护裴瑾,但凡她不去跪,这老虔婆绝对会去张经宏与裴骁面前告状。

    而且,她平日里表现得太过疼爱裴瑾,今日来之前又各种在裴骁面前表决心,此时但凡有半句推诿,不管是用何等理由,都只会让人怀疑她往日里只是做戏。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她不跪这五天都说不过去!

    张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目光宛如利刃般盯着慧云,咬牙切齿道:

    “是不是我跪了这五天,你们观主就保证会给瑾哥儿治病,并且一定能治好?”

    慧云毫不畏惧她的目光,讥讽地道:

    “伯夫人搞错了吧?让你罚跪五天,是向神灵赔罪,而不是治疗裴家嫡长子的条件!”

    “你若没有诚意向神灵赔罪,何须多言,直接离开便是!”

    张氏被堵得面红耳赤,心中恨不得把眼前的道姑与那所谓的观主千刀凌迟。

    好一会儿,她才在李嬷嬷催促的目光中恨声道:

    “好!为了瑾哥儿,哪怕是牺牲伯府颜面又如何,我跪就是!”

    “那就去吧。”

    慧云亲自领着张氏等人走到道观门外,指着道观门口正中间的位置,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道:

    “就跪在这里吧,好歹有屋檐遮蔽。”

    “不然伯夫人身娇肉贵被日晒雨淋,坚持不了多久就开始说什么中暑受寒跪不下去,那岂不是显得极其没有诚意!”

    张氏心中恨得滴血。

    这道姑真是存心要将她的尊严碾碎成泥!

    让她跪在大门正中间,谁要进道观都无法忽视跪在这里的她,甚至那些人还得从她身边绕一下才能进门。

    这贱人甚至还拿话堵死了她原本想在烈日下随便跪一跪,便装作中暑晕倒的后路。

    然而事已至此,她没有任何退路。

    只能怀着满心的屈辱,在两个守门的坤道好奇的目光中,屈膝跪了下去。

    更可恶的是,最近天气晴爽,周遭村镇还有些普通百姓来慈航观上香。

    见道观门口跪着个如花似玉的贵妇人,个个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有些还直接向守门的坤道打听:

    “道长,这怎么道观门口还跪着个人呢!”

    让张氏想忽略他们都不行,只能被无边的耻辱一遍又一遍地凌迟。

    一开始,张氏还满脑子愤怒仇恨,然而不到一个时辰,就感觉膝盖越来越痛。

    石板地面实在太硬了,两个时辰她就觉得痛得钻心。

    下午的太阳有些烈,午后斜晒到了道观屋檐底下,直把她照得汗流浃背。

    再加上几个时辰不曾进水进食,张氏本就身体不算好,很快便感觉眩晕袭来。

    她自然不会奋力坚持,没多久,就随着这眩晕感直接往后一倒。

    “夫人!”

    青柳等丫鬟立刻紧张地扑上去,把她抬到车上,着急忙慌地喂水。

    张氏喝下一些水便恢复了意识,可她自觉已经把自己跪得晕倒,正好回去演苦肉计,又怎能愿意醒来。

    见她没能苏醒,下人们不敢耽误,赶紧驾车送张氏回靖南伯府请大夫。

    就连李嬷嬷,虽然觉得她可能是装的,此时也不敢置喙。

    慧云听外头的坤道汇报此事后,也立刻去禀报给了陈青竹。

    “观主,那靖南伯夫人真是太会装模作样,这才跪几个时辰,就跪晕了,如今已被人送回城里,之后恐怕不会再来了!”

    她的语气十分不甘心。

    因为以前也见过不少后宅手段,她完全可以想象张氏回去后会如何装可怜博同情,说不定就说得靖南伯心软,再不让她来跪了。

    到时候,想要再名正言顺地折腾这位伯夫人,可就不容易了。

    陈青竹这正主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怡然自得地喝茶:

    “安心,靖南伯和张经宏都会再把她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