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中年得子本就是一件极其欢喜得意的事,更何况郑总兵那是伤了身体几十年,如今临到老了还再度开怀,岂能不欣喜若狂。
送走大夫,对邱姨娘那叫一个如珠如宝:
“来人,把桌上这些腥的臭的全撤下去,别熏着了你们姨娘!”
看屋里很多家具都有棱角,也是立刻就要吩咐人包着,还叫来管家,让他马上出去采购厚实的地毯,要把邱姨娘在府里经过的地方都铺上。
这隆重的架势,弄得邱姨娘都不好意思了,连忙劝说,才叫他只铺了屋里。
回过神的郑元乃,见亲爹这副模样,明明应该笑着恭喜,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心里酸涩得跟打翻了十缸子醋一般,饭也不吃了,坐在一旁闷闷不乐。
倒是一旁的卫氏,眼睛闪闪发亮。
她已经渐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看公爹那般高兴,这孩子就绝不是邱姨娘给他戴了绿帽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绝育多年的他,竟是又恢复了生育之力!
除了一个多月前,观主赐下的那两瓶仙露,她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发挥如此神奇的功效。
她虽然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是很明白,她给丈夫纳了好几个妾,大家都没有生育,足见问题是处在了丈夫身上。
所以……若是相公能再服下一些仙露,身体恢复到寻常男子一般康健,她也一样可以怀孕!
到时候,不拘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这一辈子也有指望了啊!
与丈夫一起回到房里,她便忍不住立刻将这想法跟他说了。
“相公,我们这次一定要把观主交待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才有希望再得仙露!”
郑元乃的满心酸楚这才慢慢平息。
多子多福。
父亲这么多年只有自己一根独苗,心中不定有多难受。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弟弟或妹妹,高兴是理所当然的啊。
他都是个大人了,怎么能吃一个还没出生的胎儿的醋。
而且,夫人说得很对,只要他办好了这次的差事,观主肯定会赏赐他仙露。
到时候,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儿。
那时少不得要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儿身上,父亲定会十分寂寥。
有个弟弟或妹妹陪在父亲身边,让父亲得享天伦,不也挺好的么?
想到这里,他便彻底不介怀了,一心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利用扬州城富商的力量,尽可能给这次赈灾出一份大力气。
*
所有信众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特大洪灾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只有御史府的袁老夫人对此一无所知。
上次秦老夫人来拜访通知她这消息时,她不在家,带着茉娘去外头珍宝斋选成亲的首饰去了。
袁御史比她先回来,得知慈航观观主突然要召见信众,觉得肯定没什么好事,便直接做主让门房隐瞒了这个消息。
八月初一袁老夫人照常去烧香,其余信众见她上次没来,以为她没那么诚心,再加上也不想再多一个抢功劳的,都默契地没跟她说。
袁老夫人全副身心都在为外孙女备嫁一事上,也没发现异常。
府中的茉娘,随着婚期临近,却是一日比一日焦虑。
出嫁前两天,茉娘直接焦虑得夜不能寐。
她本就不擅与人交流,更别提要完全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怎么想都让人害怕。
袁老夫人得知后,十分心疼,在一旁安慰道:
“茉娘,不要怕,你那未来夫婿品行好,只要你与他同心同德,事事为他着想,再苦再难都不离不弃,他定然不会负你的。”
“你看我与你外祖父不就是这般,一辈子都和和美美的。”
说着,又跟茉娘说了好些与袁御史的往事。
茉娘听着,才渐渐心安。
少年夫妻老来伴,外祖父对外祖母的体贴,纵容,关爱,让她对嫁人后的生活稍微有了些信心。
成亲的日子转眼即到。
袁御史府上这场婚宴,虽说不奢华,却很热闹盛大。
南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
唯一不圆满的,便是结婚当天在下雨。虽然不算大,按民间的说法,却兆头不吉利。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年自入夏以来,就经常三天两头下大雨,听说中游的武昌府等地,更是没见过什么晴天。
今日没下暴雨,把迎亲队伍浇成落汤鸡,都算是十分幸运了。
茉娘的夫婿孙鹤荣家住城东,虽说只在地段不怎么好的地方有个两进的小院子,今日也是宾如云,热闹非凡。
毕竟是娶了前任首辅现任右都御史的外孙女,哪怕孙鹤荣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在他的圈子里,这也是件极了不起的事。
孙鹤荣的同窗,师长,晚辈,族人,周围的街坊邻居,甚至分管这片的衙役,大小官员等,全都来参加了这场喜宴。
人多得小小的院子里根本摆不下那么多宴席,只能用油布搭了棚子摆在外头。
孙鹤荣身为新郎官,自然是春风得意。
其母曹氏虽说一如往日般待人和善,说话轻声细语的,眼中也不时闪过得色。
有那心中嫉妒的,忍不住说酸话:
“有道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妻,这二品大员家的孙小姐,只怕是不好伺候啊!”
曹氏目光闪了闪,随即低眉顺眼地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家那么好的家世嫁给我们鹤荣,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一些有儿媳妇的妇人,纷纷对她的软弱怒其不争,立刻支招要叫她立起来,不能让儿媳妇给拿捏了。
曹氏一概都说:
“这不好吧。”
“不行,我儿读书就够辛苦了,可不能叫他为难。”
好事者觉得好没意思,只能纷纷岔开话题。
一些懂道理的人家,也都觉得曹氏是个心肠柔软的好人,将来必定是个和善的好婆婆。
那右都御史家的孙小姐,虽说低嫁,却是极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