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往日,他下意识就对张氏多了几分耐心与温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可明白?”
张氏也不算愚笨,思考片刻便明白了其中关键,用力地点了点头:
“妾身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往后定会管束好伯府所有人,绝不再给任何人留下攻击侯府的把柄!”
“若有朝一日得以解除圈禁,妾身会第一时间亲自去慈航观道歉,往后也会多行善事,为伯府正名!”
这一次,他们靖南伯府之所以跌了这么大跟头,就是败在了陛下的疑心上。
往后身为外戚,更是应该谨慎行事。
否则,谁也说不好,永安帝会不会效仿汉武,直接铲除太子生母及其母家势力,以绝外戚之祸。
裴骁赞许地看着她:
“夫人果然聪慧。”
*
两人这里倒是吃下了定心丸,却完全没想起在外求学的裴轩,最近的日子有多煎熬。
原本,裴轩天资出众,在书院里成绩好,又是手握重兵的靖南侯的庶长子,在书院也算风云人物。
后来裴瑾得了怪病,人人都说其继承爵位无望,裴府的爵位只怕要落在裴轩这个二少爷身上。
裴轩在书院里,越发风头无两。
顾忌着裴骁的想法,裴轩自然不敢承认外头那些所谓爵位会落在他身上的说法,可心下也是为如今的地位暗自得意。
当然,有追捧他的,自然就有看他不顺眼的对头。
这些人都是南都城某些勋爵人家的嫡子,对他这种可能威胁到嫡子的庶子很看不顺眼。
如今见他如此风光,更是如鲠在喉,时不时就要“婢生子”长“婢生子”短地讽刺裴轩两句。
唯有此事,是裴轩无法反驳的,只能吃瘪。
每每此时,他便在心中将他那卑贱自私的生母恨得牙痒。
她若肯自裁赎罪,他早就是嫡子身份了,岂能受这些人如此多的嘲讽。
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日他才月休回到书院没几天,便听那些嘴贱的对头跑到他面前,幸灾乐祸地道:
“哎呀,这罪人之子怎么还在这里,都没有官差来将他捉回去圈禁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罪人之子!”
裴轩大怒。
对方便把他父亲被去职,降爵又全府圈禁的消息说了一遍。
裴轩只觉得晴天霹雳。
怎么会突然被圈禁?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着那些对头不怀好意的眼神,裴轩不敢再在书院待下去,生怕他们去向官府告发捉拿自己。
于是立刻跟院长告了假,说要回府里看看。
然后就带着陪读的小厮一起,离开了书院。
回到城里,来到靖南侯府外隔着老远,便看到了看守的差役和大门上的封条。
很显然,那些对头没有骗他,侯府是真的获罪了!
圈禁,而且还没有期限,那不就是无期徒刑么?
他还这么小的年纪,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圈禁,永远失去自由。
担心被人发现,将他抓回侯府,裴轩不敢在南都城停留太久,立刻带着小厮出了城,到城郊的一个小县找了家栈暂住。
住了一个月,他几次派小厮出去打探消息,似乎官府都没有贴告示要抓他,又听说钦差大人早已离开南都,他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又出现了。
他一直在栈吃住,又不肯迁就,住的都是最好的上房,如今一个月过去,不仅原本交的押金完全告罄,还倒欠了栈好几天房费。
拿不出钱,裴骁险些被扫地出门。
好在他及时拿身上的玉佩抵了房费。
最后全身上下便只剩下一个金冠,两身衣服还稍微值点钱。
只是,都是春衣,还连续换来换去穿了一个来月,没能好生洗护,磨损很大,根本卖不上价。
就算全当了,也就一二两银子。
可全当了他穿什么,总不能像是那些平民一样穿布衣麻衣吧。
是以,他堂堂侯府公子,总共身家竟然只剩下不到三十两银子了。
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要坐吃山空。
侯府他不敢回去,一个小孩在外去住那些低档的栈也很危险,他竟是陷入了无处可去的境地!
左思右想,终于叫他想到了一个还算妥当的去处——
那便是净慈庵!
他那生母先前就被送到了这里戴罪修行。
若他都没被抓回去,他的生母应该也同样没被抓回侯府。
他可以去投奔她。
虽说条件会艰苦些,但好歹吃住无忧,比长期在外漂泊更安全。
而且,他这生母向来喜欢省吃俭用讨好他。
想必他去了,他生母也定会竭尽全力让他过上好日子。
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仅剩的银钱全部存起来,再慢慢为将来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