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想喝那些没用的苦药汁子了,最后的时间里,让我安安生生地走吧!”

    郑总兵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很快,得知郑元乃已经是回光返照的杜宗权,便在下人的引领下,小跑着来到了郑元乃院子里。

    连头上的汗都顾不得擦,便连忙拿出珍藏在怀里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颠坏了的小瓷瓶。

    一边拆一边道:

    “大人,这是小人从高人手中求来的仙露,顷刻之间便可治百病,即使重病垂危,也可救人一命,快给少爷服下!”

    这疗效,听着着实有些夸张。

    可郑总兵舍不得儿子死,哪怕在最后的时间里,也想再做一次努力,接过瓷瓶:

    “元乃,你快试试!”

    原本宛若死水的郑元乃却突然无比暴躁:

    “什么骗人的狗屁仙露!我说了,不想再喝苦药了,让我安安生生去死,好吗!”

    怒喝到最后,却是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瘫在轮椅上气喘吁吁。

    得病的几年,他什么骗子没见过,什么骗人的话没听过。

    如今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让骗子摆布,喝他厌恶的苦药汁子。

    杜宗权大急。

    他花了那么多钱,星夜兼程赶到扬州,岂能功亏一篑。

    郑家少爷已是回光返照,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不然才是真的功夫白费。

    一咬牙,他大着胆子道:

    “郑少爷,你相信小人,这药不苦。而且,绝对有奇效!”

    “要是没效果,您把小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郑总兵见他如此笃定,心下多了几分期待。

    杜宗权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物,也不是傻子,绝不敢在这种时候,拿那些江湖骗子的东西来涮他们父子。

    他看向郑元乃,祈求道:

    “元乃,就当是为父求你,再试试吧。”

    郑元皱眉看了他一会儿,颓然又虚弱:

    “拿来吧。”

    一口喝下那所谓的仙露,果然是不苦的,除了扑鼻的清香以外,便是如同山泉般的回甘。

    他原本没抱任何希望。

    他很清楚自己是回光返照,都到了这一刻,还能有什么药能从阎王手里抢人不成。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仿佛觉得,有一股暖意,从腹部渐渐往周围涌。

    逐渐地,病重以来的肺部,胸腔等处的疼痛憋闷感,在那暖意之下都减轻了不少。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株缺水已久的花木。

    突然根系探到一汪清泉,干涸的茎秆枝叶很快便被滋润变得有些舒展。

    那感觉,只能用久旱逢甘霖来形容。

    在那一股暖意的滋养下,他觉得重病以来从未有过这么舒服轻松过。

    这种轻松,和早上起床那种回光返照的突然轻松完全是两回事,这样的感觉,要更加真切得多。

    越来越轻松。

    他甚至觉得,按照这个趋势,他能一口气回到健康时的状态。

    他舒服地合上了眼睛。

    一直关注着他的郑总兵顿时心中一痛,悲恸地喊了一嗓子:

    “元乃!”

    郑元乃被打断,有些不悦地睁开眼睛:

    “爹,你干嘛?”

    说话的声音明显比先前那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样子,要中气足多了。

    郑总兵满脸的悲痛僵硬在脸上,有些尴尬。

    他儿子……好像没死。

    郑元乃重新合上眼睛,试图重新沉溺于刚才那种状态。

    然而,正当他觉得渐入佳境的时候,那暖意就像是沙漏里的水,肉眼可见地被什么吸收,然后没了。

    郑元乃心中大急,睁开眼看向杜宗权:

    “那仙露可还有?再给我一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急切的样子,和先前那死气沉沉仿佛只有最后一口气吊着的状态,已是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