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草把手里的箅子递给麦香后,自己赶紧跑开了。
刚才看到那些虮子她就已经全身发痒了,如果让她来给明明箅头发的话,她身上估计得痒痒上好几天,所以,这件苦差事,还是交给麦香这个亲妈去完成吧。
麦香先用梳子给明明的头发梳通顺,然后一点一点地给明明箅起了头发,一边箅,麦香眼里的泪水一边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这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怎么能不心疼呢?
麦香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明明箅好了头发,然后又扒着头发仔细找了找,确认再没有虮子了,这才将锅里的水重新烧热给明明洗了头发。
等到给明明洗澡时,麦草发现明明的贴身衣服上也有许多虱子,吓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明明脱下的那些衣服,她团成一团后,拿上一把铁锨,跑出很远后,找了块空地挖了个坑,把衣服给埋了。
给明明洗了头发,又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庆玉的一身旧衣服。
虽是旧衣服,可当初麦草给他俩买的衣服多,这身衣服,庆玉并没怎么上过身,看上去跟新的也差不多。
明明这么一倒饬,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比刚来时顺眼了很多。
明明刚换好衣服,就冲着麦草大声嚷嚷道:“红烧肉呢?!”
麦草发现,明明不说话或者不动什么歪心思的时候,特别象麦香,看上去文文静静的,挺招人疼,可只要他一开口,立刻就跟杨炳坤附体似的,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相当的讨人厌。
就比如此时,明明看上去就特别的象杨炳坤,神情象,语言动作也象,看得麦草真恨不得上前抽他两巴掌。
麦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红烧肉去。”
麦草说完,便去了厨房准备烧饭,麦香跟了进来,小声对麦草说道:“麦草,明明这孩子不懂事,你多担待他点。”
“大姐,你这说的啥话,我是他小姨,我还能跟他去计较去啊。不过,明明也确实缺少管教,要照这个样子下去,以后还真是麻烦,既然他到了我这儿,我就不能不管。
不过大姐,你也知道,有时候我发起脾气也是挺凶的,说不定还会动手打他,到时候你可别心疼他啊。”
“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你不用顾虑那么多,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要是能把他教得跟庆玉和庆林一样有出息,那我才安心呢。”
“把他教得跟庆玉和庆林一样我没这个信心,不过最起码,我不会让他走他爸的老路。”
麦香听了,低下了头,半天才有些伤感地说道:“麦草,按说我是明明的亲妈,这孩子应该我来养我来教,可是你看,明明他根本就不认我这个妈,他心里头恨我,我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听他叫我一声妈了。”
“大姐,他才多大的孩子啊,知道啥恨不恨的,要我说,这肯定都是他奶奶在背后教唆的,现如今他离开他奶奶了,你以后再多关心关心他,慢慢的,他就会跟你亲近起来了。”
麦草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麦香道:“明明现在上几年级?”
“今年应该是二年级了。”
“那我下午去学校里给校长说说,看能不能让他先插班到二年级,要是学习跟不上,就再转到一年级去。”
“麦草,下午我去学校问问吧。”
“你挺着个大肚子,就不要到处跑了,还是我去问吧。”
中午饭麦草遵守承诺,给明明烧了红烧肉,明明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就跟谁要跟他抢似的,一口接一口的往嘴巴里塞,老大一盘红烧肉,其他几人都没怎么吃呢,就全进了明明的肚子。
麦草还真是被明明彪悍的吃相给吓着了,半天才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要把这个小家伙调教过来,可是任重而道远啊。
吃过了饭,把家里收拾好后,麦草就去了学校,找到学校校长,把明明的事给校长说了。
学校校长也姓韩,叫韩尚田,跟麦草家还是五服里的近门,按辈分,麦草应该喊他一声叔。
当年庆玉和庆林考初中时考的好,很给韩尚田长脸,韩尚田觉得庆玉和庆林能有如此出众的成绩,全是麦草教导有方,所以对麦草也一直是另眼相看。
麦草对韩尚田说了明明上学的事后,韩尚田觉得既然是麦草送过来的孩子,肯定会是棵好苗子,好好培养上几年,等到考初中的时候肯定又会跟庆玉和庆林一样,让自己在同行们面前风光无限。
就因为对麦草无比信任,所以韩尚田就明明上学的事一口答应了下来。
麦草谢过韩尚田后回了家,刚进家门,便看到屋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麦草心里就是一惊,家里该不会是来贼了吧?
麦草顺手从门后抄起一根木棒子,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听声音,好象那贼正在她跟三奶奶睡觉的那间屋里,她悄悄走到那间屋门口,偷偷的往里瞄了一眼,哪知就是这么一眼,一下子让麦草石化在了那里,因为正在屋里翻的起劲的并不是什么小偷,而是麦草刚领回家没有多久的明明。
“明明,你在干啥?!”麦草一下子就火大了,冲着明明就大喊了一声。
明明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纸盒子准备打开翻看,被麦草这么一喊,手一哆嗦,那盒子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麦草皱眉走过去,把掉到地上的盒子捡了起来,再看看屋子里,乱得就跟被打劫过一样,麦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问明明,“明明,小姨问你话呢,你这是在干啥?!”
明明眨巴眨巴眼睛,“我找吃的。”
“中午饭你吃了那么多,总不能说没吃饱吧。”
“我就是没吃饱。”
“没吃饱你不会对我或对三奶奶说啊,你自己在这儿翻找啥?”
“你俩都不在家,我咋对你俩说?”
“三奶奶呢?她去哪儿了?”
明明把脖子一梗,“我咋知道她去哪儿了?”
其实三奶奶是被明明给气跑了。
麦草前脚刚出门,明明后脚就在屋里乱翻了起来。
三奶奶问明明是想要找啥东西,明明也不理她,只管埋头乱找,把东西扔了一地。
明明扔,三奶奶就在一边收拾,收拾了一会儿,三奶奶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明明两句。
哪知明明听了,转过身指着三奶奶十分嚣张地说道:“我奶说了,我到这儿后这就是我的家,我在自己家想干啥就干啥!我奶还说了,你啥活也不干,就是个白吃饭的,你以后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叫你饿死在外面!”
虽然三奶奶觉得自己一个大人不能跟一个孩子去计较,可明明这话说的委实伤人,三奶奶听了,气得直打哆嗦,有心再说上明明几句,可又一想,明明这话虽然难听,可说的也在理儿。
明明再讨人厌,可他也是麦香的儿子,麦草的大外甥,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而自己呢,只是一个邻居而已,托麦草的善心,一直被麦草照顾着,但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是一个外人,要严格来说,她在这个家里的分量还确实没有明明重。
我们不能责怪三奶奶跟一个孩子去较真,三奶奶必竟年纪大了,这人年纪一大,就容易想的多,也爱钻牛角尖,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奶奶现在还有点寄人篱下的意思。
以前吧,麦草很会照顾三奶奶的情绪,凡事都顺着她,把她当亲奶奶一样孝顺着,时间长了,三奶奶还真就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了。
不过,今儿个被明明这么一说,三奶奶心里的那些苦楚一下子都跑出来了,她难免会多想,也难免会心里难受,当下也不去管明明了,抹着眼泪出去了。
三奶奶走了,明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因为翻腾的太投入,连麦草从学校回来都不知道。
明明的行为要是搁到庆玉和庆林的身上,麦草肯定早就狠狠批他们一顿了,可是明明跟那两个孩子不一样啊。
庆玉和庆林象明明这么大的时候,虽然也比较顽皮,可那两个孩子再顽劣,做的事也不象明明这样出格,而且庆玉和庆林还是很听麦草的话的,麦草要是说了他们什么,他们立刻就会收手。
可眼前这个明明,可比当年的庆玉和庆林顽劣多了,说他顽劣还是好听的,说句难听的,这就是一个没礼貌没教养狗屁也不通的野孩子!
麦草还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吵他一顿吧,又怕把他吓跑了,要是他再跑到他奶奶身边去,那自己前面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可是不吵吧,这孩子的行为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而且看样子,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做的有哪里不对,估计心里还觉得都是理所应当的吧。
麦草觉得非常的头大,她预感到,只要有明明在这里,她平静的日子从此将会一去不复返了。
她果真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就在麦草在心里酝酿自己的情绪时,明明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拔腿就要往外跑,麦草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明明,跟小姨一起把东西收拾好。”
“我不收!”
麦草把眼一瞪,“你翻乱的东西,你不收谁收?”
“我就不收!”
如果是庆玉或庆林的话,麦草可能还会给他们讲讲道理,可换了明明,麦草就觉得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因为此时的明明,神态又是象极了杨炳坤,麦草看了,莫名就觉得火大,她脸上立刻就带上了一股凶相,“去把东西收收好,不然小心我揍你!”
明明突然把脖子一梗,“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诉我奶去,我奶就会对大家伙儿说你虐待我!”
麦草突然打了一个机伶,她觉得从明明这句话中,她似乎嗅出了一些异样来。
“这是你奶对你说的?”
明明点了点头,然后得意地看着麦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打我。”
面对着这样的明明,麦草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十分挫败地松开了抓着明明的手。
明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得意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