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同叶省长一起来的,有副省长、还有相关部门的领导,这些人都是叶丰年的下属,平时都对他毕恭毕敬,什么事情都是领导优先。然而此刻,却都是自顾逃命!灾难面前,多大的官也不顶用了。叶丰年心里一片冰凉,自己之前走在最前面,也就是在矿道的最深处!
这会儿,矿道开始倒塌!他反而成了殿后的了,逃出去的希望最是渺茫。一种悔意在叶丰年的潜意识里冒出来,当初为什么没有听方娅的劝说?!为什么不相信会发生余震?为了面子,为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偏偏下了矿道!要是自己被活埋,岂不是一个更大笑话?
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层?!然而,这些都不过是思绪的闪电,在脑海浮过!生存的欲望,还是促使叶丰年不顾一切地往前奔逃。
恍惚之中,叶丰年看到前面分管旅游、商务的副省长常心城,还有省安监局局长仇无常,仓皇奔逃的背影。他们之前都走在自己后面,这会儿大难临头,调转屁股,就跑到他这个省长前面去了!
叶丰年想要多跑几步,赶上他们,可猛然之间,“哗啦”“哐嘭”两声,矿道直接从上面砸了下来!
叶丰年眼睁睁看着副省长常心城、省安监局局长仇无常被活活压在了泥石之下,闷哼了一声,只见灰烟四起,接着便是让人心悸的安静。叶丰年停住了脚步,本能地转身往里面跑,然而“哗啦”一声,后面的矿道也被堵死了,砸下的泥石差点将他压在下面。
叶丰年不敢再动了,只有心脏在身体里怦怦地跳着,他从来没有感觉心跳声会如此响亮,响亮到他可以清晰听到。头顶上窸窸窣窣、泥石不断地掉落,地下还在隆隆作响,余震还在继续!求生的欲望,告诉叶丰年,要在矿道里尽量寻找坚硬的支柱,作为自己的“安全三角”,过了片刻,他似乎还真找到了坚硬的岩石,就缩在那里。
叶丰年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狼狈过,也从来没有如此恐惧、命在顷刻!忽然之间,又是一次巨震,叶丰年的腿刚刚伸出去一些,又赶忙缩了回来!
这种情况下,人越是缩小,安全系数也就能多一分。但叶丰年也非常清楚,就算你缩得再小,只要矿道最后坍塌,最后照样还是会被压成肉饼!叶丰年此刻感受到的惊恐是前所未有的,他也不知道这种惊恐将持续到什么时候……
在剧烈的摇晃之中,司马越跑得最快,他和金矿的管理者乘坐第一部升降机,颤颤巍巍地往上升,其中有一次剧烈的摇晃,司马越的裤子忽然就湿掉了。但不管怎么样,司马越和那个金矿管理员还是从升降机中逃出来了,虽然最后狼狈地摔倒在了地面的泥土上,但是,那一刻,连狼狈也让他有一种庆幸,毕竟总算逃出生天了!
可黄占方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比司马越和管理员跑得慢一点,就赶不上第一部升降机了,等了第二部,心惊肉跳中,看着升降机越升越高,终于快到井口了。他暗暗祈祷,自己是集团老总,这一生,注定会有好运,肯定没事。等升降机快要安全到达的时候,黄占方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一阵猛烈的摇晃,升降机发出一阵咔嚓之声,黄占方猛地感到身子随同升降机一起快速坠落。
“救命……啊……”惨呼之声从矿井里发出来,随后“哐啷”一声巨响,整个升降井都陷入了下去,腾起无数烟尘,让众人都往后退去。司马越一阵晕眩,又是无比的庆幸。
他太清楚了,要是自己跑慢一步,此刻恐怕就跟黄占方一样被埋在里面了!随之,不仅仅是升降井,就是这整个金矿的地面部分,好像都在不规则地往下陷落!
“快救人!快救人!”“快向省委、省政府报告!江中叶省长一行还在里面呢!”司马越这才想起来,省长叶丰年、副省长常心城、宣传部副部长方娅、镜州市的陈虹等人都在里面,看着如被踩了一脚的烧饼一样的矿区,司马越心想,他们应该都已经没命了!这真是太惨烈了。
然而,又一个念头快速在脑海划过,叶省长出事之后,省长的位置就出现空缺了,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还有那个方娅,经常跟自己做对,没想到,地震竟然帮自己除掉了她!
要是方娅活着,对自己绝对不利!毕竟让叶省长来金矿的事情,是自己提出来的,当初方娅就反对,但他和陈虹说服了叶省长。
要是方娅在,恐怕会把这些事情给抖出来。现在方娅被埋葬在矿下,再加上黄占方也没了,再也没人知道这个事情!也只有他司马越知道下面除了尸体,还有黄金!
等这件事情过去,他可以让家族里的人,把金矿悄无声息的接过去,给家族创造一笔巨大的财富!也算是对他此次死里逃生的一次补偿。
打定这个主意,司马越大喊起来:“救人啊!我们江中的领导在里面,你们赶紧向省里领导汇报,快给应急管理部门打电话,让施救队赶紧来啊!”然而,按照司马越以前在矿山、油田的丰富经验,就算救援队救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的事情了,里面的人肯定活不成了!
余震终于渐渐平息了。在川县,马撼山、刘士森、萧峥等人已经奔赴在路上,他们分头去几个重要的疏散点看了,由于动员及时,县城的老百姓被疏散到了学校操场、公园空地和郊外田野等地,县里房屋的倒塌并没有伤害到他们。
马撼山等人一同来到了县城体育馆看望避难群众。川县条件有限,县体育馆的围墙上不是雨水的污渍就是青苔,但是里面的体育场空地却给了大家避难的场所!
这会儿,空地上支起了无数帐篷,马撼山走进去的时候问道:“在这里的每家每户都领到帐篷了吗?”
下面的人回答道:“都拿到了。慕董事长非常给力,这些帐篷都是她捐赠的,方便面和矿泉水也已经开始发放了,确保大家不饿肚子,有水喝。”
众人看去,果然见到手臂上戴着红袖章的志愿者,正在给体育场上的帐篷内送吃的和喝点,一切都井然有序。刘士森感到,马撼山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所到之处,也确实可以给老百姓带来安全和幸福!
只听马撼山又道:“你们看看,这里有可以烧热水的地方,都要利用起来,让大家知道哪里可以打热水。群众中不乏老人和孩子,一直喝生冷的矿泉水恐怕不行。”
马撼山是在按照老百姓的所愿所想思考问题。
下面的人回答道:“马书记,我们已经设了八个热水点,只有老人的家庭,我们会安排志愿者送热水。”
马撼山终于放心了:“这样好!”
“这不是马书记吗?”忽然有人认出了马撼山,大声一呼。大家都围了上来。
“马书记好!马书记好!”“没有马书记,我们现在可能就没命了!”“马书记啊,听说,你是冒着被摘掉乌纱帽的危险,也要保障我们老百姓的安全啊!”“是啊,听说上面的地震局都没有预测到这次地震,但是您却知道啊!”
听说是马撼山来了,从帐篷中不断有人涌出来,将马撼山、刘士森、何新良、萧峥和郝琪等人都围在了当中。
“马书记,你虽然不是本地的官,可你比本地的官对我们老百姓还关心啊!”“马书记,你是真正的父母官啊!”众人对马撼山都抱有一种再生父母的感恩。
马撼山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向大家介绍几个人。这位刘司长是从华京来的、还有这几位,萧部长、何书记、郝书记是从宁甘来的,是他们从专家那里得到了消息,说最近我们这里要发生余震,我相信他们,才动员大家疏散。要不是他们,我们川县会受更大的灾,你们其实不用谢我,要谢他们。”
“谢谢华京的领导!”“谢谢宁甘的领导!”人群中有人喊起来。
“谢谢……谢谢……”感谢之声不绝于耳!
萧峥、刘士森、何新良和郝琪等人都感慨不已,他们都是长期担任领导干部的,除了萧峥在县里也具有同样的威望,得到过相似的拥戴之外,其他人对这样的场面还是陌生的。
大家虽然都说为人民服务,但真正因为为百姓做了事,得到百姓发自内心的感谢的时候,这种价值感和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今天大家都要艰苦一下了,在体育馆里坚持一个晚上。”马撼山用扩音器道,“后续,我们要建设一个防震能力极强的城镇,到时候让大家都搬过去住。”体育场上响起了掌声。
马撼山等人离开了体育场,回到了车上,又向着其他避难点行驶而去。
萧峥上了车,打开手机,检查了下电话和短信。他是西海头的组织部长和宝源县委书记,虽然这会儿在蜀中,还是会挂心宁甘。无论是西海头组织部、还是宝源县都没有电话和短信,但他却看到方娅给自己发的一条信息,说他们正要下矿。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这期间余震发生,川县这边震感强烈,全县上下都忙了起来。直到刚才,从各方面收到的消息,川县受灾情况并不严重,这是最大的好消息。
这会儿放松下来,萧峥才检查了手机,看到了方娅的短信。萧峥心里震惊,叶省长、方娅他们真的下矿井了吗?今天的余震可是在5级以上!要是下矿井,情况不堪设想!
刘士森正在另外一辆车上,萧峥忙给刘士森打电话:“刘司长,余震之前,方部长和我们江中省的叶省长等人,下了一个矿井。”刘士森那头沉默了。
余震已经平息,可在矿井的深处,一个狭窄的空隙中,叶丰年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淋,疼得直打哆嗦,可漆黑之中,连血都看不见,他也没有将身边的泥石挖开多少。
叶丰年是轻伤,可周身都被泥石堵住,他怎么努力都不见效果,现在除了疼,还有饿。也许自己就要被这样困死在这里?饿死,或者痛死?
想到这一层,绝望如浪潮一样击打着叶丰年脆弱的神经,他哭了:“……难道,我叶丰年就要这样死在这里?当初,我为什么就不肯听方娅的劝啊……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呜……”
“叶省长,你别哭了,天下没有后悔药,省点力,等人来救我们吧……”这声音分明就是方娅。仿佛是绝望的黑夜里照进了一丝光线。
“方娅?是你?”叶丰年哽咽的声音里带了七分惊喜,“你没事吧?”
“叶省长,我还没死,也被困住了。”方娅在几米远的一个地方,她也在矿道坍塌中,找到了一个安全三角,目前只是被困住,并没有生命危险。
“方娅,你说,我们能获救吗?这种情况下,被救的几率应该是很小了。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啊,我当初真不该不听你的建议啊……”想起了母亲,想起家人,想起一生中为了进步付出的努力,想起那些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事,叶省长又忍不住呜咽出声。
方娅道:“叶省长,别忘了你是省长,这种时候我可以哭,你却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