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搭成的桥,高度已经超过了碗。
“他们都说我一部处女作赢回了邢家七年的影视亏损,可要不是邢老爷子,我现在还在剧组里跟小工一样到处跑腿。”迟书是个很难去外泄自己的情绪的人,唯独在余温的面前,眼底带着一抹苦,“这个行业的水深着呢,等我靠自己的本事爬上去的时候,最少得磨上个二十多年。”
他又放上了几根筷子,搭建的乱七八糟的桥“哗”的一下塌了。
“节哀。”余温半晌才吐出这两个字。
“节什么哀,你看满屋子的人不都挺高兴的吗?”迟书说完自嘲一样的笑了笑,见余温拧着很淡的眉,伸手两根手指拽平,“帮我剥虾吧,一桌子菜都没动过。”
余温知道他是怕她说出安慰的话,随便找了个借口。
她还没剥两个,就远远的听见有人喊道,“哎呀,这不是迟导吗?刚才在墓园就想跟你打招呼的,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余温转过头去,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过半百的男人走过来,长得跟邢老爷子有几分像,眼神中透着精明,明明笑着,却给人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让人生理上不喜欢。
余温认识他,邢家的二房邢栋国,在老爷子的葬礼上处处出风头,俨然要接班邢家的架势。
迟书一点面子也没给,都没站起来。
“哎呀,这是新欢?”邢国栋一直在跟亲朋们喝酒,有点喝高了,嘴上也没把门的,“这美女身材脸蛋挺不错的啊,迟导的口味越来越好了。”
余温被人这样轻佻的评论,迟书比自己被羞辱了还生气,冷哼一句,“旧欢,我未婚妻。”
“上次见你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叫骆梨的未婚妻呢,这是二婚了?”男人嘿嘿嘿的笑着,“没事,你父亲也风流,一辈子娶了七八个呢,孩子一堆,你才到哪里。”
迟书的脸像是冻上了一层冰壳子,余光瞥向手边的水杯,他不敬重的人,哪怕是长辈他也不怕得罪。
余温却先一步按住了水杯,毕竟是老爷子的葬礼,出了任何事,最先嘲笑的,就是邢宝和那个接班人。
她的手很干净,连指甲油也没有,扯了一张纸巾擦拭着手指,慢慢站起身来,“您应该跟羡慕迟书的父亲吧,孩子这么多,您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有孩子,只怕以后也难了,这偌大的家产,难道要捐了吗?”
她站起来,像是刺猬一样维护着迟书。
他坐下,笑着吃着虾,一口一个,嚼的很慢。
余温的话字字诛心,他被怼的哑口无言,就在这时候,他的助理走了过来,小声的说道,“盛先生来了,在厅里等着呢,一会谈论遗产分配的事情,要不您先过去。”
邢国栋眼底露出一丝的惧意,冷笑道,“老爷子还真是会给邢宝和找靠山,他那尊大佛摆在那里,谁敢不让他接手,但天生的废物一个,扶不起来。”
男人低声抱怨着走了,屋子里大部分的人也散了,空荡荡的,只剩下老爷子的遗像摆在那里,慈眉善目的笑着。
余温坐下,只觉得胸口充塞起来的难受抑郁,看着已经将虾吃完了的迟书,“咱们走吧,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好。”迟书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手指,余温刚站起身来,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冲着两个人走过来。
男人风度翩翩的,成熟稳重,仿佛有点盛闻的影子,却没盛闻那么冷。
余温认识他,邢宝琳的未婚妻,邢老爷子还是有眼光的,这样的男人被选择商业联姻最合适不过了,就想盛闻,很适合结婚,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踏实到一辈子都能想得到,平安富贵的过一辈子。
“迟书?!”他主动伸手,“经常从邢宝琳的口中听到你的名字,不过她只形容出了三分,就让我很想见一面了,您的电影我都看了,很难想象是这么年轻的导演拍出来的。”
他的口吻中全是赞赏。
迟书站起来,礼貌的握手,“多谢夸奖,不过我八九岁就跟着父亲在片场混了,已经快二十年了。”
“这是您未婚妻。”男人的手伸向余温,很是幽默的笑了笑,“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说实话,宝琳虽然嘴上一直在念叨你,却全是羡慕。”
其实邢宝琳是个很善良简单的富家千金,偶尔嘴上直了一些,却始终没什么坏心思。
就在这时候,邢宝琳找了过来,看着迟书跟未婚夫站在一起,有种很心虚的感觉,尤其是不敢看迟书,急吼吼的将男人拉走,“你跟他说什么了?不是让你去厅呆着吗?你一直盯着他女朋友,是不是她比我漂亮……”
隔着很远的距离,余温听到男人诚恳的回答,“在我眼中你比她好。”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余温眼中带着一丝的羡慕,“好般配。”
“我们将来也会这么幸福的。”迟书看了一眼四周,将自己西装的衬衫往上撩了一截,里面悄悄的穿了两个人的情侣衫,尤其是穿在这么正式的衣服里面,更好笑了。
余温忙拉下他的衣服,眼底染着一丝的笑。
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知道,这辈子两个人都不能踏踏实实的幸福,两个人连回头看一眼来时路都不敢,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了。
迟书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随手将余温的外套从椅背上拿下里,塞到她的手里,“你先去外面车上等我,商量一下拍摄的事情,邢宝和今天晚上应该出国,最近见不到了。”
余温抱着外套,“好。”
她从宴会厅出来,果然又在邢家的老宅里迷了路,这里设计的四周都是楼,而且都是对称的,若不熟悉,很难找到路。
余温转了一会,没想到转到一处花园,冷不丁的跟盛闻撞上,他正在跟邢老爷子的三儿子谈事情,虽然对方是长辈,但对盛闻,很是恭敬的样子。
盛闻正在说话,目光瞥到了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