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就是憋得很。

    家里的账务也磨人,个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喝酒时,他都忍不住醉醺醺诉苦道管家难为,到处都是缺口要平账,这也要钱那也要钱,他才知道侯府的进项根本撑不住开支。

    李延德忽然一个哆嗦,像掉进了冰水里似的,清醒了。

    那以前姜琮月是怎么持家的?

    他觉得脊背发凉,浑身都冷透了。

    再也没有喝酒的兴致,爬起来就回了家。

    林小姐早已睡了,门也没给他留。李延德在院门外气得想摔门,踱步了半晌又不想生事,只得去厨房要碗醒酒汤。

    谁知炭火也是冷的,没个人看着茶水,全让林小姐拉去给她熬燕窝了。李延德黑灯瞎火的自己摸着水壶,差点被砸一跟头,气得他把灶上的东西全部挥到了地上。

    堂堂一个侯爷,喝酒回家连口热水也喝不上!

    根本没人管他这个持家管事的辛苦人!

    李延德蹲在地上,突然想起今晚是薛府成婚的日子。

    这些天来,他关门闭户,锁住所有人耳目,不准任何人提起此事,以至于年老昏聩的老侯爷和赵氏还不知道姜氏要再嫁了。

    他甚至下令,如果谁敢在府里提起一句姜氏,就杖责三十赶出去,一辈子别想进高门大户伺候。

    他想起最近喝酒时,好友脸上微妙的神态,不由得像被火烧了尾巴似的,想要跳脚,浑身不是滋味。

    人人都知道姜氏嫁得更高了,只是没人在他面前提罢了。

    不敢想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嘲笑他……

    李延德面皮紫涨,心里堵得慌。

    他突然很想见姜琮月。

    要是姜琮月在的话,厨房肯定都是灯火通明的,小炉子熬着汤,留了丫头看火。他要是肚子不舒服,还能煮点夜宵吃。

    是什么夜宵来着?据说是姜琮月老家的配方,用猪油熬的,下锅煮面……煮出来喷香,不过李延德从前嫌弃乡下土方,配不上他清贵的肠子,让她少做这些,与侯门不般配。

    后来便没吃过了……可现在李延德想起那喷香的面条,真是后悔了,后悔当时嘴硬,嫌弃什么?

    醉醺醺的过了一夜,李延德忽然吩咐去珠宝坊看看。

    等他清醒过来,马车已经停了。

    一下车,便看到了那一幕。

    李延德顿时脸色铁青。

    姜琮月竟然打扮成这样!

    她怎么敢!

    就在怒火烧到胸腔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对姜琮月说三道四什么,不由更愤怒了。

    他恨不得把她头上的珠钗、绒花都扯下来,让她换回青色绿色的衣服,回后院去把汤煮上。

    她应该服侍他才对!就算重新嫁了人,也该畏畏缩缩地跟在夫君身边,嘘寒问暖、言听计随,她以为她是什么!

    竟然让薛成琰扶她上车?还这样招摇?她已经是人妇了!

    李延德气得血液嗡嗡冲上脑门,急促地喘着气,姜琮月怎么可以受别人重视?怎么可以被别人尊重?她凭什么被薛成琰关爱?

    他气得手握成拳头,捏得咯咯响,猛然意识到姜琮月绝对不可能再回想侯府一分半毫了。

    获得了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怎么还能回到自己本该过的日子里。

    可就在这时,前方的姜琮月上车后,留在身后的薛成琰停下来。

    他保持着将要上马车的姿势,侧过眼,看了一眼。

    身姿不动,眼神淡得如冰,像看见了死人。

    李延德一瑟,他难道看到自己了?不可能啊,自己藏得这么隐蔽,薛成琰又不是鹰隼,哪有这么敏锐的目光?

    随后,他看见薛成琰抬起手,右手食指和中指抬了一下,便弓身上马车了,不由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