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琮月心头一惊。
她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薛成琰。
忽然失声道:“他不需要打仗?”
薛成琰回望着她,毫不隐瞒地轻轻点点头。
难怪……她觉得皇帝这次追查二公主落水非要把薛家怪上太刻意,明明是栽赃给皇后的,可他第一时间并不是查问嫌凶皇后,而是把查案的薛成琰叫进去问话。
还有莫名其妙发怒,拿谢锦屏激怒薛成琰的话,也十分奇怪。
他好像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薛成琰、和薛家产生罅隙一样。
是想让别人意识到……皇家和薛家没那么亲密了吗?
是在暗示谁……趁虚而入?
姜琮月背心有些发凉,腿软地坐下来。
她突然觉得很恐怖。
如果她今日没有证明薛成琰无罪,皇帝的目的就达到了。只是幸好她拆穿了大皇子,把矛盾转移到了处置落水案上。
皇帝其实并不在意落水案。
“薛成琰,他为什么不需要打仗了?”姜琮月头脑里乱乱的,需要更明确的真相。她拉了拉薛成琰的袖子,问他,“是因为飞鸟尽,良弓藏吗?”
薛成琰撑着桌子,静静看着她,摇了摇头。
“沽金海之役,并没有完全胜利。”
他道,“沽金海只是暂时偃旗息鼓,我们想乘胜追击斩草除根,但他下了秘旨,要我们停下来。”
“我们与沽金海僵持了几个月,实在无事可做。他让我们尽早回朝,既然赢了,不必在那边浪费粮草。”
“琮月,我说句本心话。”他定定看着姜琮月,语气里仍然有不甘和愤懑,“他不是一个勇武镇压的君主。”
“他也不太喜欢世家门阀对朝政军权的把持,对军事的重视,更是不如政治和经济。”
姜琮月不禁问:“那他为什么要打沽金海?”
“为了通商。”
薛成琰垂下眼,将地图展开得更大。
在大周之西,有三个紧邻的国度。沽金海、安绛兰、丹如堰。
沽金海最大,几乎不比大周小多少,其间的人勇武凶猛,好掠夺。当今的沽金海王正是骁勇的战士,主张向外扩张,与大周屡起纷争。
而沽金海之西,则是大周通商的主要地区。这一带的国家有十分富有的王室贵族,爱好大周的瓷器、茶叶、丝绸,每年产生大量的贸易,带来惊天的利润。
大周和沽金海有纷争,商路就断了。
姜琮月忽然想起来,手指在地图上转了个方向:“从安绛兰走也行不通。”
“是的,这也正是问题所在。”薛成琰认真说,“安绛兰虽与我们没有过纷争,但他们的人极其不要脸,我们都见过了。”
姜琮月一顿,想起了拍卖会上的安绛兰王女,不由得有点沉默。
他们好像觉得,大周的一切都比不上安绛兰,安绛兰的才是稀世珍宝。如果大周经过安绛兰与西域通商,那他们会做出什么还很难说。
指不定会偷偷替换成他们的货物……
她的目光又转向南方的丹如堰,正在思考能不能穿过这个巨大又沉默的国度……
忽然间,姜琮月一愣,看见了丹如堰之南,标作波浪的南海。
她心跳停了一拍。
她的指尖顺着南海一路往前走,发现往前可到南洲,往上可绕过丹如堰,直通西域。
如果这条航路打通……
茫茫大海,谁也不会再发现大周的商船已经运载着巨额财物,兜转至了埋藏财富的西域。
姜琮月一震,说:“他不需要打仗了。”
不需要沽金海的通行,或许也不需要和安绛兰的商量,大周的航队开辟新路。
皇帝通南海航路……
不止意在南洲。
他现在之所以还没和薛家彻底翻脸。
只是因为,大船还没真正地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