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处,他拿出了一支长盒,在她眼前揭开。

    他小心地看着盒子,不敢看她。

    里面是一支金钗。

    用金丝累成凤凰,万缕千丝,尾羽飘逸,用金子做出了随风而动的形态。这个手艺,只怕价值连城。

    “……阿大!”

    “姜琮月,你说你没有朋友。”薛成琰静静垂着双目,眼皮颤了下,没有看她,双手却护着那支金钗,“我不知道你从前经历什么,也不知道你往后经历什么。”

    “我能做你的朋友。”

    “你不要……”他干涩地说,“害怕我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我出京后,若有事找我,只需……”

    “阿大。”姜琮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像是审视,可又不冷漠,只是静静看着他,最后才似乎有些迷惑地说:“我们才见过几面。”

    薛成琰鼻梁涩了一下,眼尾有些发红,静静地垂下眼。

    “是,只见过几面。”

    他从五年前,到如今,其实也只见过姜琮月几面而已。

    只是一遍遍回想,几眼复刻成千万遍。

    每一眼到下一眼,都漫长得清晰,他格外记得清楚,总是在满怀期待下一眼。

    他总能想起那道幽微的词。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少年时读不觉得,只呷弄在齿间,春日洋洋,懒生春草,尚觉词人为赋新词强说愁。

    于是许久后才知下文。

    是他见姜琮月时,眉间一惊,转回身去。

    春寒落雨。

    而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他抬眼,眼瞳在冬日难得的雷雨夜里,泛出坠星一般的微光。

    “若出了事。”

    “只管凭此钗到军中找我。”

    “我以阿大的名义,保你一世平安。”

    姜琮月怔了。

    ……

    凤梧宫。

    皇后病重,脸色犹如将死一般。

    皇帝看了不忍心,说:“你劳碌了。”

    皇后惨淡一笑:“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不敢称劳……”

    “你我夫妻之间,不需多言,后母难为,朕知道你为皇子公主们费心费力,劳苦功高,是个好母后。”

    皇后笑了。

    她咳了咳,道:“皇上,臣妾怕自己实在不长久了,如今一切皆好,唯独惦记娘家弟弟。”

    皇帝眉心动了动:“你是怕他没了你护着,被族中人欺负?”

    皇后虚弱道:“臣妾的弟弟心思单纯,一直为亲戚欺压,若非臣妾坐镇,只怕他要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如今,臣妾将死,遗愿也就是,替弟弟找个继室,能如他的新娘一般,为他操持家务,不再为亲族忧愁烦心……”

    皇帝叹息:“朕知道了,会好好替他挑个人。”

    皇后又道:“其实,臣妾倒有个人选……”

    皇后做了继后之后,一直谨慎克制。

    对待皇子公主也好、对待嫔妃也好,都十分尽心,提心吊胆。

    这样殚精竭虑,难免忧思过度。

    皇帝也大约知道她为什么身体每况愈下,这点愿望,也总不能不给她实现。

    于是温声道:“你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你说,说了朕给你弟弟赐婚。”

    皇后努力一笑:“并不是哪家未嫁的小姐……说来,皇上也许还有印象。”

    “是,刚刚和离的云安侯夫人。”

    皇帝大为讶然:“什么,你看上了她!?”

    皇后含笑道:“正是,虽然姜氏是和离之人,但她为人稳重,能得太后娘娘喜爱,又与二公主亲近,可见人品不错。”

    “况且,云安侯府她能打理得下来,又颇会做生意。有了这些经验,那臣妾娘家的乱事,想必她也能得心应手。”

    皇后也是有自己的心思。

    二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她弟弟娶了姜氏,二公主也会和他们家更亲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