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
山峰上,苏小婉绝望嘶吼,眼中泪水陡然汹涌。
而听到少女声音里的绝望,青松道人脚步一颤,终究没有再回头看少女一眼,径直朝着山顶走去。
他明白为何陈斌与吴轩会一同现身在妖灵涧旁。
一个能随手送出三万灵石的少年,身上定有许多别人可望不可及的造化。
这些年死在深山里的冤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三宗弟子下的手。
说到底,这个世间的公道,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而这少数人,皆是实力强大之人。
望着青松道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苏婉儿眼眸中突然涌出一抹坚决,旋即拔出腰间那一柄灵剑,轻轻摩挲着。
“苏秦…苏秦…”
苏秦,是她为这柄剑取的名字。
山间突然刮起疾风,天空有云聚来,一片雪花悄然落下。
苏婉儿闭目,回想着当日初见他的一幕,任泪水无声洒落,手中古剑,突然舞出一片流光。
风愈发急了,卷起她的满头青丝,而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疯魔般地舞着手中青剑。
雪越下越大,少女突然睁开眼眸,看着远处那如同妖魔般的群山,用尽所有的力气,握着古剑,如同握着他的手。
不,他的手,有温度,而这柄苏秦,只有冰冷刺骨的寒意。
“哥哥…不论是谁,都要死…”
苏婉儿脸上渐渐扬起一抹笑意,只是眼中的柔弱,却是在此时彻底消散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铭心的执着。
这一年大雪,似乎比往年来的稍早了一些。
预示着又一个丰年,预示着又一场春冬轮回。
只是她再不是当年那个山城里的单纯少女,看着雪,都能开心整日。
这一次,她定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他一个交代。
远处山路上,突然走来一道黑衣身影,看着少女手中挥舞的长剑,以及那剑中的决绝,脚步突然一顿。
“咦?”
南牧羊眼中似是闪过一抹诧异以及一丝少有的疑惑。
他见过这青州无数顶尖的人物,可没有一人的剑中,有如此悲情的决意。
无极剑派,传承道家。
所修剑术,皆讲究一个无情无意。
这少女,是个修剑的好胚子。
“你叫什么名字?”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苏婉儿的身影方才停滞下来,旋即转头看着那一脸淡然的黑衣少年,眉宇间再不见半分怯弱。
“苏婉儿。”
“你是浣剑宗弟子?”
“青松长老座下。”
“你可愿跟我走?”
“去哪?”
“无极剑派。”
“好。”
苏婉儿点了点头,竟是没有丝毫犹豫。
她已厌倦了浣剑宗这些人的面孔。
师尊说的对,既然当日秦言跳崖,吴轩等人也在,恐怕这场阴谋,他们定也逃不了干系。
而待在这山城里,她努力修行,别人同样在努力,而她的天赋,并不见得比他们要高。
如此,报仇之日,遥遥无期。
可无极剑派不同,作为青州最顶尖的势力,只要她能获得一个亲传弟子的身份,就足够这大雍朝里的任何一人感觉畏惧。
以往苏婉儿并不想这些,以她的性情,只要安安稳稳就是修行。
可如今,随着心底执念成魔,她突然很想站在这青州颠峰,看一看那些恶人脸上的恐惧。
吴轩也好,齐云也罢,此时都已在苏婉儿必杀的人名中。
“好!待此间事了,你就随我去无极剑派,不过在此之前,你切不可透露半分消息。”
南牧羊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总归他已经答应了上官鸿,要带一个浣剑宗弟子入无极剑派。
那吴轩他并未看在眼里,反而这少女眼中的执,更动人心魄。
这样的人,即便天赋差些,但在剑道一途中,却也难得。
毕竟,但凡是站在剑道巅峰之人,要么痴,要么疯。
太精明算计,优柔寡断,都难以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
“是!”
望着那一道渐渐走远的黑衣身影,苏婉儿嘴角,陡然扬起一抹笑意。
只是眼中的冰冷,却比这寒冬凛冽。
雪花飘洒,将她青丝染白。
此时她多想站在他身旁,问上一句,白头,可否?
哪怕只是一瞬,亦此生无悔。
…
万毒门,思虞崖上。
念青筠一身青衣站在崖边,望着眼前的云海雪山,美眸中不见丝毫喜悲。
昨日从妖灵涧回来,她已在此处站了整整一夜。
此时她已不觉得悲伤,因为从看到秦言跳崖的那一刻,她的心便跟着去了。
她不是没想过进妖灵渊,去寻他的尸体。
只是想要去那个地方,除了跳崖,只能从无望峰正面攀上。
如此一来,怕是以她的实力,还未走到,就会葬身妖口。
她还不能死,就像三年前,她还有一段深仇要报。
只是,一想到那一张镌刻在心底的脸庞,念青筠总感觉,人生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
回忆如流水,随梦入春秋,
梦里厮守,梦外乌有。
多想再回首,你仍在身后,
就像那日寒潭烈日里,你一身青衫,笑眼成执。
…
远处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南牧羊走到少女身旁,为她披上一件毛皮大氅。
只是出奇的,这一次她竟没有拒绝,只是也没有多道一声,谢谢。
两人就这般安静地站在山巅,看那雪笼罩了整座天行山。
又一年大雪,又一年刻骨冰寒。
念青筠突然颤了颤身子,引得身旁青年眉头轻皱,一脸紧张地朝她看了过来。
“冷么?”
“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又一次,念青筠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身前青年道。
即便他十死无生,此生也夺了她所有的爱。
从此之后,她眼里只剩下恨。
而听到念青筠语气里的决绝,南牧羊神色一窒,突然摇了摇头,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嘴角微微扬起。
“你看这雪,生于天地,死于天地,终究化作一片水泽,消散无形,与人生何异?”
“我喜欢你,若是眼睁睁看着你从我身边走过却不敢伸手触摸,又与这雪何异?”
“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人,我不在乎,我可以等,可以证明,除了我,这世间无人配得上你。”
风突然扬起大雪,在半空翻涌翩迁。
就像南牧羊的人生,从此再不只是,由死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