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听上去有点儿过于严重，可这是她的真心话。
而且，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以前章恒没有去外地常驻，哪怕苏晓忙点儿，起码孩子们还有一个爸爸可以经常陪。
现在看着他们一回家，时不时就会调侃自己像留守儿童，作为奶奶，她觉得心里憋闷。
她也经常看电视，知道孩子这几年是习惯养成最关键的时候，没有父母的陪伴性格很容易会出现问题。
有的东西她听不太懂，可陪伴这事她听得懂，也觉得很重要。
章恒不在，苏晓出院后才休息了几天又开始像上了发条的钟表转起来就不带停的。
家里只有她一个老太太守着。
苏晓妈和几个朋友结伴出去旅游了，说要趁着腿脚能动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可她没有那个闲心，而且也实在走不开。
每天照顾三个孩子虽然很累，可她乐在其中，从没有抱怨过。
孩子们需要她，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可爸爸妈妈才是孩子们最亲的人，老是不在家，时间长了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当初苏晓要开公司，她当然是支持的。
她甚至还在想，自己当初年轻的时候，要不是孩子们牵绊着，说不定她也能像隔壁花婶一样办个养鸡场什么的，早早就奔小康了。
年轻人能闯能干是好事。
可时间一长，她慢慢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跟苏晓提一下。
当然，她没决定权，只是点一点苏晓，后面的事还是让她来考虑。
“妈，您千万别这么想！公司现在还没有经过最难的那个阶段，等到忙过这阵子我就会轻松一些。”
可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没底气，又怎么能说服得了章恒妈呢？
类似的话，这应该不是她第一遍说了。
“晓啊，忙过了这个阶段，还有下一个阶段，还有下下一个阶段是不是？你这么拼，不就是为孩子们吗？可是孩子们需要你。没有你，他们不开心！”
章恒妈一向坚强，可提到孩子，她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孩子们偶尔闲聊，她也会悄悄听着，听着听着就会觉得心酸。
欢欢和亮亮内向，不太爱表达，乐乐话比较密，说的最多的就是爸爸妈妈不陪他们，感觉家都不像家了。
这么好的家，怎么就不像家了呢？
章恒妈心思细，总是会不自觉地多想。
怎么才能像个家的样子呢？
爸爸妈妈每天都按时下班陪伴他们，很难实现，那总得有一个人在吧。
她像绝大多数女人一样，想到的是让苏晓放弃事业。
章恒妈红着眼眶，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唇角颤了颤，没有说下去。
“公司发展得好，你会越来越忙，公司发展得不好，你是不认输的人，也会一直苦撑，也会越来越忙，那孩子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和章恒都不忙了，他们是不是还需要你们，你想过吗？”
对于苏晓的态度，章恒妈是很失望的。
她几乎是断然拒绝，没有任何犹豫。
一边是工作，一边是孩子，总要权衡一番的吧？这么快就决定舍了？
站在章恒妈的立场是理解不了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苏晓哪儿哪儿都好，虽然以前还是婆媳的时候偶尔也有小摩擦，可她始终觉得苏晓不容易，尤其是和章恒离婚后。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而且亮亮还不是她亲生的，从来没有喊过苦喊过累。即使明明已经离婚，为了照顾她的面子还是带着孩子跟章恒回老家过年。
人要有良心，她那时候就下定决心尽自己所能对苏晓好。
后来，她几乎觉得苏晓是没有缺点的，尤其是在儿子爱了重伤，那方面可能治不好之后，她依旧态度坚决要和章恒复婚。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在取舍这件事上，她无法说服自己谅解苏晓。
她忍不住沉了脸：“你不用认真考虑一下吗？我不急着要你回复！”
和章恒妈相处了这么多年，苏晓很了解她的脾气。
苏晓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无奈，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妈，我也想多陪陪孩子。我保证，这个项目忙完之后，后续工作都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每天我都按时下班，到时候那个大学生家教也不用再来，我来盯他们的学习，陪他们。”
目前，似乎也只能这样。
项目摆在那儿，作为负责人总要一步步把程序走完。
还没有到手的项目，她没办法撒手不管。
章恒妈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她轻叹几声，关掉电视回自己房间去了，把苏晓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开。
隔着一扇门，她当然知道章恒妈还没有睡。
她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是想着说什么都没用，干脆也就算了。
回到自己的房子里，空空荡荡的，就如她的内心。
自己真的错了吗？
因为要管孩子，所以就要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打拼来的事业？
内心有两股力量在撕扯着，让她一时之间非常郁闷。
她突然想起母亲以前说过的几句话。
“女人有了孩子以后，孩子就是女人的命。为了这条命，你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孩子需要你陪伴的就那么一小段时间，为了陪伴他们，什么都可以付出。”
是啊，如果母亲在这儿，一定和章恒妈站在同一战线。
她清楚地记得，父亲提过，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在单位里放弃了一个很好的升职机会，为此还偷偷掉过不少眼泪。
那么，她要继续拼事业，就意味着不能顾全孩子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