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把鲜花插进花瓶里,坐到病床上,对宋涵雨眨眨眼,抬抬下巴,示意她说话。
“下周我有一次去国外总部进修的机会,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杰克道个歉?”
“他走的时候,你没道歉?”
“没有!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忘记了!”
苏晓有点儿头疼,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这感情的事最是微妙。宋涵雨现在很迷茫,万一自己的建议不合适,会不会影响她未来的感情?
她越发谨慎起来:“你是打算只是跟他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
这个宋涵雨没有想过。
公司总部离杰克的住处不远,走路的话也就十分钟。
既然去了,她总觉得有必要去一趟。
至于道完歉之后聊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你要为什么道歉?欺骗了他的感情,还是真把他当成了替身?还是……”
虽然感情的事很难讲清楚,可苏晓还是试图帮宋涵雨理出思路。
“我没有欺骗他,也没有把他当替身。哦,不,可能偶尔有,可我保证,我后来想通了,他就是他,他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只是我都没有机会跟他解释……”
宋涵雨突然有点儿激动,急于想表达,又表达得不完全清楚。
她急得脸都红了。
“你是真的爱他?只是里面偶尔有一点点杂质,是这个意思吗?”
苏晓听出了端倪。
宋涵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默认。
苏晓轻叹一声说:“章恒是你的初恋,你和他并没有圆满的结局,所以你觉得遗憾。和杰克相遇以后,你有意无意地想在他身上弥补自己的遗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时候,错过和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
错过就错过了,遗憾就遗憾好了,日子总要过下去,非要寻一个圆满吗?
再说了,在杰克身上弥补自己的遗憾,本身就对他不公平。
没有哪个人能接受对方对自己的爱并不纯粹,两人之间似有若无还存有对方前任的影子吧?
“涵雨,如果杰克心里藏着一个女孩子……”
“苏晓姐,你别说了,我明白了……”
宋涵雨明明面带微笑,可眼里的泪花却骗不了人。
换位思考,她也无法接受。
所以,她理解杰克的心思。
道歉的意义是什么?是希望和对方和解。
可是杰克是真心爱她的,道歉恐怕只会让他心里更难过。
就算离得近,还是不见了吧。
一想到,自己和杰克离得那么近,却不能相见,宋涵雨的心里闷闷的,很不好受。
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开。
苏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病床上支起小桌,点开了视频会议。
她实在受不住在医院里的无聊,已经和管桐她们商量好了,公司的安排她能跟都跟,比如例会,比如方案讨论。
只有投入工作的时候,苏晓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价值。
她越来越像工作狂了!
又或者,她原本就是,只是自己没有发觉。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出院,可医生总是各种理由不肯让她出院。
慢慢的,她觉出有点儿不对劲了。
明明自己只是身上受伤,她却经常看到有心外科的医生过来,和她的主治医生交流着什么。
有一次病房门没有关严,她过去关的时候还听到那个心外科的医生说起她的名字。
这就奇怪了!
她又不是对方的病人!
难道,他们在讨论她的病情?
这也不合理啊!
她拐弯抹角问过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医生,姓李,长得清秀,说话也很温柔。
被苏晓问得渐渐没了耐心,她的口气依旧平静:“你在担心什么?不会是担心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吧?”
她这么一问,苏晓悬着的心反倒放下了。
也对哦,要真是绝症,李医生就不会这么说了。
后来,连她妈妈都觉得她生龙活虎可以出院了,跑去找主治医生商量,苏晓想着,说不定这次能成。
没想到母亲回来的时候,立刻转换了立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在医院多养一些日子的好。
苏晓在医院快要憋疯了,明明自己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又没有别的毛病,主治医生为什么总是拖着不让她出院啊?
一天晚上,章恒守在她病床边,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她的左肺上长了一个肿瘤,位置很刁钻,手术的话可能有风险,问她要不要做。
“肿瘤?良性还是恶性?”
苏晓有点儿慌,说话的声音颤得厉害。
刚刚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没想到……
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得要死。
“反复拍了几次片子之后,基本可以判定是良性的。”
“基本可以判定?”
苏晓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虽然医生说话措辞一向谨慎,很少有绝对话的字眼,想来章恒也是照搬医生的原话,可是“基本”这个词却搞得她心惊肉跳。
“对,基本可以判定!你想啊,反复拍了好几次,他们都没说有可能是恶性,是不是?”
“但是也并不排除,不是吗?”
苏晓突然很恼火。
她不知道自己的恼火从何而来。
自己这半辈子啊,越来越向西天取经了,九九八十一难,连个喘气的功夫都不给。
这才刚刚捡回来一条命,眼看着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怎么莫名其妙就长肿瘤了呢?
她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忍了又忍,眼泪还是像离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没有人可以在面对未知的疾病时能保持镇定,也包括她。
万一是恶性的呢?
这个问题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不去,搞得她不胜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