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妈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章恒已经醒了。
为了让章恒住得舒服一些,苏晓让医生安排了单人病房。
看着他这副模样,章恒妈瞬间哭了出来。
她不想让儿子难受,转过头抹了一把眼泪,勉强镇定之后才开口:“儿子,没事,你年轻,好好养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这个家真是多灾多难,前阵子苏晓受伤住院,现在儿子又成了这副样子。
她现在上了年纪,也越发迷信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烧香拜佛的时候不够心诚,所以触怒了神明。
虽然她不懂什么叫上市,可是看儿子高兴得什么似的,她也跟着高兴。
谁知道乐极生悲,竟然出了这种事。
她完全懵了,眼泪忍了又忍,才没有再流下来。
章恒刚醒,再加上脑震荡,还没有完全清醒,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说不清。
趁着章恒妈来了,苏晓赶紧去外面买了一些章恒用得着的东西,用最快的速度,大包小包的拎了回来。
天冷了,她着急,来去都是用跑的,硬是跑出了一头汗。
被冷风吹了一通,她也冷静了不少。
眼下,她是老人和孩子的主心骨,绝不能消沉,得撑下去。
她抹了一把汗,先拿了棉签和水,给章恒湿了湿干裂的嘴唇。
章恒半眯着眼睛,眼神都是散的,看着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
这完全不像章恒!
苏晓没有见过这样的章恒!
一次又一次地忍下泪意,她坐在病床边,一点一点地帮他打湿嘴唇。
他伤口疼,皱着眉咬牙隐忍着。
苏晓抚摸着他的额头,小声地安慰着他,就像对孩子一样。
章恒含糊不清地问:“医生怎么说?”
身体伤到了什么程度,他大概是有数的,只是需要向苏晓确认。
他的声音很沙哑,就像经过砂纸的打磨。
苏晓心里一阵刺痛,却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医生说了,都是皮外伤!公司上市了,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养一阵子吧。”
“真的……只是皮外伤?”
“真的,骗你是小狗!”
苏晓察觉到章恒眼里的焦灼和忐忑,直视他的眼睛,嘴角始终勾着笑意。
坐在病床另外一边的章恒妈也说:“晓晓还能骗你?我刚才问过医生的,他也这么说!你放心养伤,家里有我和晓晓,没事!”
她不得不坚强,因为太怕儿子看出什么端倪了。
章恒只清醒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苏晓呆呆地盯着输液管里的点滴,眼睛的余光瞄到章恒妈又在低头擦眼角了。
“妈,您回去吧,我帮您叫个车!”
“不用,我打车回吧!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我明天一早,打发孩子们上了学过来替你!”
“好!”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章恒。
病房的门打开又合上,章恒妈的脚步渐渐消失了。
苏晓的目光落回到章恒的身上。
她静静地看着章恒。
绷带缠得很紧,紧到他的五官都变了形。
在病号服的衬托之下,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沧桑,仿佛老了十岁。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去端详他。
虽说男人比女人老得慢,可细细去看,他的眼角还是依稀有了些细细的纹路。
很多以前不曾留意的小事,一件一件在脑海里浮现,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
仔细去回想的话,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岁月会改变很多东西,可有些是改变不了的。
章恒工作的时候很拼命,认准一件事情总会竭尽全力去做。
尤其是当上了现在家公司的副总,几乎把工作当成了自己大半条命。
上市这件事对他来说,大概是成年以后最开心的事。
在酒店庆祝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快乐。那是他和老板,还有每一个员工一点点拼出来的,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办成了一件大事。
事业可以让一个人更加自信,也更加闪亮。
苏晓记得他最闪亮的样子!
长夜漫漫,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章恒,时而勾起唇角,时而目光呆滞,直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的神经又很紧绷,所以竟没有丝毫困意。
章恒醒来的时候,刚好对上她熬红了的双眼。
“辛苦你了!”
“跟我气什么?”
苏晓摸了摸他的手,两人无声对望,默契地笑了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苏晓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坐得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来。
“苏晓,请个男护工过来吧。你公司那边那么忙,耽误不起的!”
“嗯,好!”
“再过几天,等我差不多好了,我就出院了。还是家里舒服,在医院里觉都睡不好!”
苏晓起身去接水,背过身去的时候才说:“看医生怎么说吧,如果需要多住几天,你就安心住下去。”
看医生的意思,章恒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了院。
先不是说别的,左腿伤得那么严重,还不知道后面要不要动手术。
一切都是未知数。
章恒沉默了,脸色有些黯然。
他盯着自己的左腿,出神了好久。
也许他知道那条腿伤得重,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苏晓不忍心看着他难过,笑着说:“等咱们做了全面检查再说!来了医院,就听医生的,好不好?”
章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说我会不会从此变成个残疾?”
苏晓重新坐下来,拉着他手,温柔地望着他:“怎么会啊?你别总是瞎想!”
“我的右腿有知觉,可是左腿完全没有!”
章恒的眼眶微泛红,声音也隐隐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