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突然划过一道惊雷，闷响声几乎震破耳膜。
“你在说什么？”
不是她不想照顾，而是林梦溪的话太像临终遗言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
林梦溪躲闪着苏晓的目光，红着眼眶看向别处。
“我要跟你声对不起了，三个孩子已经把我搞得精疲力尽，我不可能再照顾第四个！我告诉你，就算真的有万一，我只好把豆豆送去孤儿院。”
她咬着牙，眼神瞬间冰冷。
林梦溪分明过得很煎熬，轻生的念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现在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要不是有豆豆，她早就自杀了。
儿子是在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牵绊，她放不下他，所以才会默默承受抑郁症的折磨。
“那我只能交给我父母了！”
林梦溪喃喃自语。
她父母年纪很大了，身体也不太好。
回到海城的事，她没有告诉父母，就怕他们看到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受不了打击。
儿子还小，年迈的父母没办法陪伴儿子长大。
所以她的第一选择是苏晓。
她当然看得出来苏晓在说气话，可苏晓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离婚还带三个孩子，她过得有多难可想而知。
怎么办呢？
只能暂时拖着这副躯壳再熬一段时间了。
直到夜很深了，苏晓才离开。
两个女儿早就已经睡了，苏晓轻手轻脚打开卧室的门，站在床边盯着她们看了好久才出来。
亮亮不在，可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去他房间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床铺，平平整整，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亮亮的单人照。
他很少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欢欢和乐乐不停地对他做鬼脸，最后他终于咧开嘴笑了。
如果仔细地看他的眼睛，还是能捕捉到一丝忧郁。
性格其实很难改变，不过苏晓知道，亮亮在很努力地让自己变成向日葵。
亮亮刚去许亮那儿的时候，许亮每天都会发亮亮的照片过来。今天是第四天，他到现在还没有发。
也许是他在外面上班还没回去。
他文化程度太低，在海城大多数时候只能打些短工。
虽然许亮这个人比较靠谱，可苏晓还是觉得惴惴的。
她不知道许亮休息了没有，先发了一条：亮亮今天怎么样？
过了好一会儿许亮才回：很好。
苏晓：亮亮睡了没有？
屏幕上显示对方发了一条语音，几秒。
苏晓点开一听，是亮亮的声音：“妈妈，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隐隐像是带着哭腔。
苏晓怔了怔，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
就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通了。
许亮的声音被裹在呼呼的风中，只能勉强听清他说了什么。
“亮亮不知怎么按了语音，他刚刚和我爹吵了几句，没好气，闹着要回家呢。没事，我哄哄他就好了。”
苏晓总觉得不对劲，她让许亮把手机给亮亮，他说什么都不肯，说是担心亮亮会大哭起来，坚持要回去找苏晓。
和许亮认识以来，苏晓从没有生过他的气。
可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你让我安慰他几句怎么了？他那么懂事，不会因为听到我的声音就非要闹着回来的！”
许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亮亮他……”
“怎么了？”
苏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好像骨折了……可我爹说没事……不让送他去医院……”
听到这儿，苏晓气得全身像过了电一样发麻，头顶仿佛有巨大的火焰冒出来。
骨折了？
却不让去医院？
这到底是不是亲爷爷？
怪不得，亮亮一向乖巧懂事，轻易不哭，一定是太疼了，才会说想她。
苏晓鼻子发酸，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抓起钥匙，连拖鞋都没顾上换就飞奔出了家门。
“我现在就赶过去！”
夜深人静的楼道，苏晓拼了命地压住冲天的火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章恒！
他今天加班，回来得晚，经过苏晓家楼下，刚好看见她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
看那表情，似乎是急着要和谁去拼命。
他吓了一跳，赶忙迎上来。
“亮亮好像……好像……骨折了……”
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她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咧开嘴哭出了声。
她捧在心尖的宝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骨折的，也不知道疼了多久，更不知道疼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身边是亲爸和亲爷爷，老人脾气倔，觉得没什么事不肯让送医院可以理解，可许亮到底是怎么搞的？
那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难道就忍心看着亲生儿子疼成那个样子？
硬是要把亮亮带去医院，许老爷子能把他怎么样？
她心里像是有一口熬着滚油的锅，随时会爆出冲天的大火。
“什么？”
章恒顿时变了脸色。
“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先别着急，也许并没有那么严重，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好！”
章恒开车，坐在后排的苏晓不断地催促他开快点儿。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
“我能不急吗？亮亮是我儿子！”
“他也是我儿子！”
苏晓终于暂时闭上了嘴，不过她握紧的双拳和泛白的指关节还是清晰地映出她的焦急。
当他们推开那间民房的门时，亮亮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