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疼从尾椎骨开始,一路蔓延到全身的每一条神经。
苏晓疼得几乎站不起来,又坐了一会儿才好一些。
母亲一向理智,怎么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顾不得想更多了,她连滚带爬奔向门口。
冲出楼道的时候刚好看到章恒在隔壁栋的楼下抽烟,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
看到她出现,章恒扔掉烟头就冲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妈……她……割腕了!”
苏晓面色雪白,嘴唇抖得厉害,她茫然四顾,像是在找自己的车在哪儿,低头在包里翻钥匙却怎么都找不到。
“你别开车了,我送你,快!”
章恒扯住苏晓的手腕麻利地坐上了她的车。
苏晓如坐针毡,絮絮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到底要干什么?到底在折腾什么……”
眼泪溢满了眼眶,可苏晓就是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来。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断地吸气又呼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怎么办?
完全都没有用!
身体里像是装着一个疯狂的怪兽,此时正抓狂地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想找一个出口窜出来为祸人间。
“苏晓,你别担心,妈在医院,医生一直在,护工也守在那儿,不会有事!”
从离婚开始,章恒一直没有改口,从来都是喊前岳母为妈。苏晓说过他几次,他好不容易改了,今天一着急又叫了妈。
苏晓哪里顾得上留意这些?
她瞪着前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医院去,飞到母亲的身边。
“给苏成打过电话了吗?”
要不是章恒提醒,苏晓根本就想不到。
也许是父亲离世时哥哥的表现让她心存芥蒂,所以她经常会遗忘哥哥的存在,几乎把自己当成了苏家唯一的孩子。
苏晓愣了愣,把手机拿出来,拨了哥哥的手机。
响了一声又一声,苏晓怒火中烧,就在达到的时候,那边终于通了。
“苏晓,什么事?”
他的声音是宿醉之后的嘶哑。
此时,他应该还躺在床上睡觉。
“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马上赶到第一医院去,妈割腕了!”
“好,我马上赶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叮叮咣咣的杂音,像是苏成撞倒了什么东西。
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先挂了!”
赶到病房的时候,刚好护工罗姐轻轻拉上病房的门出来。
她的脸色非常疲倦,走路有点儿摇晃,估计也是被苏晓妈自杀吓到了。
好在她发现及时,万一晚一会儿,她真是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做护工做得好好的,差一点儿就惹出了人命,现在想想她都后怕得不行。
看到苏晓的一刹那,她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一把扯住苏晓的胳膊,带着哭腔说:“苏小姐,我不想做了,你找别人吧。我怕死了,这种事有第一次怕是就会有第二次。”
不过就是去个卫生间的功夫,怎么苏晓妈就摸到了水果刀割了腕呢?
血流得不多,可一地刺目的红还是吓得她现在腿还发软。
“我只想挣点儿辛苦钱,人多难照顾我都能接受,我不怕吃苦。可是像你妈妈这样寻短见的,我真没见过。我胆子小,我不行。工资我不要了,告辞了……”
罗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了,苏晓在背后叫她,其实只是想给她结了工资。她以为苏晓要求她继续做,一路小跑消失在拐角处,好像生怕晚一步就会被硬拉回来。
“咱们进去看看。”
病房里没人了,章恒有点儿担心,轻轻地旋开病房门。
苏晓妈背对着门口躺着,一动不动。
可是苏晓知道,母亲并没有睡着。
她绕过床尾走到病床的另外一侧,垂下头看母亲的手腕。
上面裹了绷带,不算太厚,也并没有血渗出来,应当并不是太危险。
母亲并不懂人体结构,大概没有割对地方。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她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下眼皮上是极重的黑眼圈。
“妈,为什么要自杀?”
章恒扯了扯苏晓的衣袖,因为他听着她口气不对。
她生气了,并且明显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不该这样,要是和她母亲吵起来,情况只会更糟。
苏晓转头看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目光始终停留在母亲苍白的脸上。
“您没睡着,别装了!告诉我,为什么要自杀?”
她的口气比刚才又冷了几分,连带着病房的空气都像是被冻住了。
苏晓妈猛地睁开眼,对上苏晓的视线,冷哼一声说:“烦我了?没有耐心了?不想再假装孝顺了?”
熟悉的口气,嘲讽,质问,不留情面。
“妈,您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耐心。你看你的脸上,全是嫌弃,明晃晃的,骗不了人!”
母亲似乎已经习惯给她扣帽子了。
不管苏晓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她的脾气越发古怪,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随便您怎么认为吧。您别转移话题,回答我,为什么要自杀?”
“你当我是犯人?你在审问我!你有什么权利?不是说了让你滚吗?怎么还来?快走,不然别怪我翻脸!”
苏晓妈的口气越发的冷,看女儿就像看仇人。
不过短短几天,母亲苍老了好多,连白头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不少。
苏晓心疼不已,口气不自觉地放软:“妈,爸已经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日子还要过下去,您好好的,行不行?”
“可是我不想过了……”
苏晓妈撇了撇嘴,说话的口气完全就像叛逆的孩子一样。